辅警黎明

第77章 云吞暖香与星海寒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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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云吞暖香与星海寒刃

丧尸爆发第十年,2036年4月2日,星期二,晴

火种舰队 - “昆仑”号生态居住环带 - 第7区 “寻味坊”小吃街

暮色如同一块浸透了暗蓝墨水的天鹅绒,温柔地覆盖在“昆仑”号巨大的环状结构外侧。透过模拟穹顶的高分子聚合视窗,可以清晰地看到无垠的深空,亿万星辰如同被巨手挥洒出去的碎钻,冰冷而永恒地闪烁着。环带内部,则被一层由无数微型光源营造出的、温暖而柔和的橙黄色人工暮光笼罩。

这条被命名为“寻味坊”的小吃街,位于“昆仑”号第七区的生活核心地带。狭窄的街道两侧,鳞次栉比地排列着风格各异的小店。空气里交织着复杂的气味:油脂在高温下舞蹈的焦香、炖煮汤汁的醇厚气息、来自地球不同角落的香料辛香、以及一丝难以彻底消除的舱体循环系统带来的、洁净却缺乏生气的金属气息。穿着各色制服或便装的人们在并不宽敞的街道上穿行,步履匆匆却又不失秩序,低声的交谈、碗碟轻微的碰撞、食物在铁板上滋滋作响的声音,构成了这片人造天地里最具烟火气的背景音。

在这片略显喧嚣的市井气息中,“广记云吞面”的招牌并不起眼。一块朴素的、略有些褪色的红底木质招牌,上面是手写的黑色楷体字。店门很小,仅容两人并肩通过。推开那扇带着磨砂玻璃的木门,一股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更为纯粹温暖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这香气是灵魂——浓郁的、带着大地鱼特有鲜甜和猪骨醇厚底蕴的高汤气息,是经年累月熬煮出的岁月沉淀。它霸道地驱散了其他杂味,瞬间包裹住来客,如同一个无声却无比熨帖的拥抱。混合其中,还有新鲜虾仁微微的海洋气息、碱水面条在沸水中翻滚散发的淡淡麦香、以及最后点睛般洒上的、被热油激发出魂魄的炸葱酥香。

店面极小,只摆得下四张擦得发亮的不锈钢小方桌和十几把塑料椅子。墙壁是简单的白色,挂着几幅印刷品:泛黄的珠江夜景、几张介绍岭南小吃的彩色画片、还有一幅笔法稚嫩却充满童趣的蜡笔画,画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爷爷奶奶的店”。一切都干干净净,简朴到近乎简陋,却透着一股属于家的、被精心打理过的整洁与温馨。

此刻,靠近厨房门口的收银台后,王慧娟正低着头,手指在略显陈旧的老式按键计算器上飞快地跳动着。她头发花白,在后脑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穿着洗得发白却异常干净的浅蓝色棉布罩衫,袖口挽起,露出布满岁月痕迹却依旧有力的手腕。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神专注而平和。计算器发出“哒哒哒”清脆的按键声响,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铁皮饼干盒,里面是码放整齐的旧纸币和硬币——舰队内部发行的信用点芯片卡在这里反而少见,这种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现金交易,是王慧娟熟悉并坚持的方式。

“阿婆,一碗净云吞,一碗牛腩面,带走。”一个穿着深蓝色工程维修服的中年男人探头说道,声音带着劳作后的疲惫。

“好嘞,稍等两分钟。”王慧娟抬起头,脸上绽开温和的笑容,眼角细密的皱纹舒展开来。她熟练地撕下一张小票,写上价格递过去,随即扭头朝后面喊道:“建国!一份净云吞打包!一份牛腩面打包!牛腩拣靓的!”

“知道了!”厨房里传来一个低沉而洪亮的回应,带着浓郁的客家口音。

厨房是开放式的,仅用一个半人高的不锈钢柜台与外面隔开。透过柜台,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热火朝天的景象。李建国,这位曾经的工厂技术员,如今是这片狭窄空间里绝对的掌控者。他身材依旧挺拔,背脊习惯性地挺得很直,只是两鬓的白霜更加明显。穿着一身浆洗得硬挺的白色厨师服,袖口同样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火光映着他专注而红润的脸庞,汗水沿着深刻的法令纹淌下,他却浑然不觉。

灶台上,两口大骨汤锅如同忠实的老友,翻滚着浓白如乳的汤汁,蒸汽升腾,将李建国的身影氤氲得有些朦胧。他动作精准而富有韵律,仿佛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长筷灵巧地在翻滚的面汤中捞起碱水面,手腕一抖,水珠飞溅,面条便听话地落入青花大碗;另一只手握着长柄勺,舀起滚烫的高汤注入碗中,动作行云流水,一滴不洒;紧接着,几颗晶莹饱满、透出粉嫩虾仁的云吞被轻轻铺在汤面上;最后,一小撮炸得金黄酥脆的葱酥和几滴琥珀色的葱油被小心翼翼地淋上,如同画龙点睛。

整个流程快而不乱,一气呵成。浓郁的香气随着他的动作,一波波地冲击着小小的店面。

“爷爷!我们来啦!” 清脆稚嫩的童音如同银铃般响起,瞬间打破了小店略显沉闷的机械运作感。

店门口的光线被两个小小的身影挡住。七岁的李承安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黑亮的短发根根精神抖擞,一双酷似李峰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小脸红扑扑的,穿着合身的蓝色小夹克。他身后,牵着一个更小一点、约莫五岁的女孩——李承宁。小姑娘梳着可爱的羊角辫,辫梢还系着红色的蝴蝶结,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灯芯绒小裙子,脸蛋粉嫩得像刚剥壳的鸡蛋,大眼睛怯生生又充满好奇地打量着店里的一切,紧紧抓着哥哥的手。

在他们身后,一个高大清癯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顾怀瑾。

这位掌控着整个火种舰队、在冰冷的星海间决定着人类文明延续方向的大元帅,此刻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权力威压。他脱下了那身代表着绝对权威的深灰色舰队元帅常服,换上了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开司米羊绒衫,下身是熨帖的深色休闲裤,脚上一双舒适的软底布鞋。银灰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的皱纹深刻而明晰,眼神不再是指挥千军万马时的锐利如鹰隼,而是沉淀着一种饱经沧桑后的平静与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刚从公园散步回来顺道接孙子孙女回家的退休老人。

“慢点跑安安,别撞到爷爷奶奶的东西。”顾怀瑾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长者特有的慈爱和包容。

“外公!”李承宁看到顾怀瑾,立刻松开哥哥的手,像只轻盈的小蝴蝶一样扑了过去,抱住了顾怀瑾的腿。

顾怀瑾脸上瞬间绽开发自内心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如同盛开的菊花。他弯下腰,一把将粉雕玉琢的小外孙女抱了起来,在她嫩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宁宁乖,今天在幼儿园学了什么?”

“学了唱歌!还有画画!我画了爷爷煮面!”李承宁搂着外公的脖子,献宝似的说着,声音软糯可爱。

“哦?宁宁画爷爷煮面?那爷爷待会儿可要好好看看!”李建国擦着手,从厨房探出身来,脸上笑开了花。面对这两个宝贝疙瘩,他所有的劳累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亲家。”顾怀瑾抱着宁宁,笑着向李建国和王慧娟点头打招呼,语气自然得如同呼唤自己的老朋友。十年生死离别后的重逢,早已磨平了最初的隔阂与生涩,这份在冰冷星海中淬炼出的亲情,弥足珍贵。

“哎,怀瑾来了!”王慧娟摘下老花镜,脸上的笑容无比慈祥,“快坐,快坐!今天外面有点凉,喝口热汤暖暖。”她一边招呼着,一边麻利地从保温桶里倒了三碗温热的、清淡的蔬菜汤递过来。

“谢谢亲家。”顾怀瑾接过汤碗,抱着宁宁在最靠近厨房那张桌子旁坐下。李承安早已像只小猴子一样,动作麻利地爬上了顾怀瑾旁边的椅子,大眼睛迫不及待地望向热气腾腾的厨房:“爷爷!我要吃云吞!要大虾仁的!”

“小馋猫,少不了你的!”李建国笑骂一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慧娟,给小安和宁宁下两碗小份的‘特供’,多放两颗云吞,虾仁要大!”他特意强调了“特供”,那是用更精细的面皮、更新鲜饱满的虾仁和一小撮珍贵的脱水豌豆苗做的,通常只有给两个小家伙或者顾怀瑾来时才有。

“安安,宁宁,过来洗手!”王慧娟招呼着。

两个小家伙乖乖地跟着奶奶走到角落的小洗手盆旁。王慧娟卷起袖子,动作轻柔地帮孙女搓着小手,肥皂泡在灯光下闪烁。李承安则自己踮着脚,在水龙头下冲洗。

厨房里,李建国再次化身成魔术师。两口汤锅重新沸腾,面条在滚水中舒展筋骨,云吞如珍珠般沉浮。他的手极稳,目光专注,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片刻功夫,两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特供”翡翠鲜虾云吞面便摆在了柜台上。

“爷爷我来端!”李承安洗完手,自告奋勇地跑过去,小脸因为兴奋而发红。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碗相对不那么烫的面碗,手指捏得紧紧的,小碎步走得异常专注平稳,生怕洒出一滴珍贵的汤汁。那碗面在他小小的怀抱里,显得格外巨大。

李承宁也想帮忙,但她太小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哥哥,然后伸出两只小手,指着碗里漂浮的碧绿豌豆苗,奶声奶气地说:“哥哥,绿绿的!香香!”她试图踮起脚去看碗里。

“宁宁乖,你的在这儿。”王慧娟笑着把另一碗面放到宁宁的小桌子上,又给她系上小围兜。

顾怀瑾没有动自己面前的面碗,他只是微笑着,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外孙忙碌又认真的小身影,看着李承安万分小心地将面条放在妹妹面前,然后又跑回去端自己的那碗。店里昏黄的灯光洒在两个埋头吃得香甜的孩子身上,洒在李建国在灶台前忙碌却满足的背影上,洒在王慧娟慈爱地看着孩子们的眼神里。这一刻,星际尘埃、光年尺度、人类的存续、舰队的权谋……所有宏大的、冰冷的、沉重的命题,都暂时隐退了。只剩下眼前这碗承载着故土滋味的面汤,亲人满足的咀嚼声,以及这间简陋小店所凝聚的、微小却无比真实的安宁与暖意。这是顾怀瑾在冰冷星海间航行时,最渴望停靠的港湾。

“呼……好吃!”李承安狼吞虎咽地干掉小半碗,满足地吐了口气,小嘴油汪汪的,嘴角还沾着一粒金黄的葱酥。“爷爷煮的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李建国用脖子上挂着的干净毛巾擦了擦汗,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角的皱纹都堆叠起来:“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

顾怀瑾这才端起自己那碗面,拿起筷子。他没有像外孙那样急不可耐,而是先用勺子舀起一点清澈微黄的汤,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汤的温度恰到好处,浓郁的鲜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大地鱼特有的深邃咸鲜、猪骨的醇厚胶质、还有虾壳熬煮后留下的些许甘甜,层次分明地交融在一起,化作一股暖流顺喉而下,仿佛瞬间驱散了骨髓深处的寒意。一股难以言喻的慰藉感涌上心头。他夹起一颗饱满的云吞,晶莹剔透的面皮包裹着粉嫩的虾仁和翠绿的馅料,轻轻咬开,鲜甜的汁水迸溅,虾肉的弹牙和蔬菜的清新完美融合。

“亲家的手艺,真是无论在哪里都无可替代。”顾怀瑾由衷地赞叹道,声音里有种卸下所有重担后的松弛感。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品味,仿佛要将这份来自地球、来自亲人的味道,更深地镌刻进记忆里。

李建国嘿嘿笑了两声,带着点技术工人特有的腼腆和自豪:“熟能生巧,熟能生巧罢了。比不上舰队食堂那些大厨的花样多。”

“那些花架子有什么用?家常的才是最好的。”王慧娟一边拿着手帕细心地给吃完面、正满足地拍着小肚子的李承宁擦嘴,一边嗔怪地看了老伴一眼。

两个孩子吃完,便不安分起来。李承安围着灶台打转,好奇地看着爷爷挥舞着大勺,眼睛里满是崇拜。李承宁则依偎在奶奶怀里,小手拨弄着王慧娟发髻上的一根朴素银簪,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话。

顾怀瑾也放下了碗筷,面汤喝得一滴不剩。他看向李建国:“建国,杀一盘?”

李建国眼睛一亮,立刻应道:“好!等我收拾一下就来!”他动作麻利地关了火,将最后一点收尾工作交给王慧娟,解下围裙擦了擦手,从收银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宝贝似的捧出一个木制的棋盘和两盒棋子。

棋盘是硬木的,打磨得光滑温润,边缘有些细微的磨损痕迹,显然是用了很久的旧物。棋子是厚重的楠木所制,触手生温,红黑分明,每一颗都沉甸甸的,上面刻着标准的楷体字。

两人在靠窗那张桌子旁坐下。窗外的“人工暮光”更浓了些,模拟天幕上的星辰更加清晰明亮。顾怀瑾执红先行,李建国执黑应对。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两个经历过末世浩劫、又在这远离故土的星舰上相依为命的老人,仿佛回到了当年在五华县那小屋里对弈的时光。棋子落在木质的棋盘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啪嗒”声,节奏不快,却透着一种沉淀下来的专注。

“将军!”李建国沉思片刻,一步跃马沉底炮,攻势凌厉。

顾怀瑾眉头微蹙,指尖捻着一枚红车在棋盘边缘缓缓移动,似乎在推演着十几步后的局面。他微微侧头,目光凝视着棋盘中央犬牙交错的形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棋子表面。阳光透过高悬的模拟舷窗,在他银灰色的鬓角投下几缕微光,更显出几分深邃的凝重。棋盘上,一枚黑炮已遥遥锁住九宫要害,红帅的退路似乎被层层封死。

“外公,车!横过来挡住马腿!”李承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家伙嘴里还嚼着奶奶刚才塞给他的一小块芝麻糖,小脸鼓鼓囊囊的,手指却异常坚定地指向棋盘一个空档。他虽然刚学棋不久,但天资聪颖,偶尔竟能跳出条条框框看出一步怪招。

顾怀瑾闻言,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并未采纳小家伙的建议,那步看似解围的车七平六,实则会将左翼门户洞开,正中李建国埋伏已久的沉底车。但他喜欢外孙这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灵气。他抬手,轻轻揉了揉承安毛茸茸的小脑袋,指尖感受着孩童发丝的柔软触感:“安安这招很刁钻,不过爷爷那只炮后面还藏着一招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坐在对面的李建国哈哈大笑,洪亮的笑声在小店里回荡,震得柜台上的几只青花碗都微微共鸣:“好小子,胳膊肘就往外公那边拐?爷爷平时白疼你了?看爷爷这招‘双车错’,把你外公的老将将死!”话音未落,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捏起一枚粗壮的黑车,“啪”地一声重重落在棋盘的咽喉要道上,气势如虹。这一步落下,红棋的局面果然更加岌岌可危。

王慧娟坐在收银台后面,怀里抱着已经有些睡眼惺忪的李承宁。小姑娘像只温顺的小猫,头枕在奶奶温软的臂弯里,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粉嫩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奶奶罩衫的一角。王慧娟低着头,布满皱纹却依旧温暖的手掌轻轻拍着孙女小小的后背,嘴里哼着一支不知名的、曲调柔缓的客家摇篮曲,声音低哑却充满慈爱。她的目光偶尔抬起,掠过正在激烈厮杀的两个老人,掠过趴在桌边、小眉头也跟着皱起的孙子,眼底深处是历经末世风霜后沉淀下来的、近乎凝固的安然与满足。这间小小的云吞店,隔绝了星舰的冰冷与浩瀚宇宙的寂寥,成了她灵魂得以憩息的唯一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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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顾怀瑾凝神思索如何破解“双车错”的绝杀危局,手指悬在一枚红炮上方犹豫不决时——

“叮铃铃……”

店门上方悬挂着的、一个造型古朴的铜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舰队制服、肩章上缀着一颗将星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一般悄然闪入。他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像一道无声的幽灵。来人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冷峻如石刻,正是顾怀瑾的副官兼安保负责人——沈烨少将。他那双锐利的鹰隼般的眼睛迅速扫视了一下店内温馨平和的景象,目光在王慧娟和她怀里的孩子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快步无声地走到顾怀瑾身侧。他微微俯身,嘴唇贴近顾怀瑾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沉而清晰的音调低语了几句。

顾怀瑾捻着棋子的手指骤然停顿在半空。那枚温润的楠木红炮距离棋盘表面不过毫厘,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住了。他脸上那种全神贯注于棋局的宁静神情瞬间褪去,如同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毫无波澜的凝重。眼底深处,一丝极寒的、属于铁血统帅的锐芒悄然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

店内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炉灶上,骨汤还在翻滚,发出沉闷的咕嘟声;李承安好奇地歪着头看着突然变得严肃的外公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冰块脸”叔叔;王慧娟拍着孙女的手也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顾怀瑾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那枚红炮轻轻落在它原本该在的位置,发出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触碰声。他抬起头,目光转向对面的李建国和王慧娟时,脸上已经重新浮起温和歉意的笑容,那丝冰冷的锐利被完美地掩藏了起来:

“建国,慧娟,不好意思,舰队那边……有点紧急公务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

李建国还沉浸在刚才那步“双车错”的得意中,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地摆摆手:“嗐,你是大忙人嘛!公务要紧!公务要紧!这盘棋我先记着,改天再杀你个片甲不留!”他用力拍了拍胸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王慧娟则关切地看着顾怀瑾:“要紧吗?能处理好吗?别太累了。”她语气里的担忧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

“放心,妈,一点小事。”顾怀瑾站起身,动作从容沉稳。他走到王慧娟身边,弯腰,伸出宽大的手掌,无比轻柔地抚过外孙女李承宁熟睡的、粉嫩的小脸蛋。指尖传来的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紧绷的心弦似乎微微松动了一瞬。他随即看向李承安,声音低沉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安安,外公要回办公室了。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妹妹,听爷爷奶奶的话。”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更加郑重,“不许调皮,不许惹爷爷奶奶生气。外公回来要检查。”

李承安立刻挺直了小胸脯,像个小战士一样,响亮地回答:“知道啦,外公!我一定照顾好妹妹!爷爷说了,我是男子汉!”他学着爷爷的样子拍了拍胸口,小脸上一派严肃认真。

顾怀瑾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间弥漫着云吞暖香的小店,看了一眼沉浸在棋局乐趣中的老友,看了一眼怀抱孙女、满眼慈爱的亲家母,再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小男子汉。然后,他转过身,脸上的温和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被一种深不可测的平静覆盖。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迈开脚步,跟着如同影子般紧随其后的沈烨,走出了这方温暖的孤岛。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的世界。小店里的温馨宁静依旧,炉火温暖,骨汤沸腾,棋子静卧。只有那串铜铃,在门关闭的震动下,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微弱的余响,仿佛一声无奈的叹息。

门外,是冰冷、钢铁铸就的舰内通道。顶灯投下惨白的光线,将金属墙壁和地板映照得毫无温度。空气里弥漫着循环系统过滤后的、洁净无菌却缺乏生命气息的味道。两名身穿黑色贴身作战服、佩戴着“幽灵”(Ghost)特勤小组臂章、如同雕塑般伫立的高大警卫,在顾怀瑾踏出店门的瞬间,立刻无声地汇拢到他身后左右两侧,动作迅捷精准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通道的每一个角落和视线的尽头,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警戒气息弥漫开来。

沈烨快走一步,与顾怀瑾并肩而行,刻意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他一边走,一边继续用同样低沉清晰的语调汇报,声音在空旷的金属通道里显得格外冷硬:

“元帅,事件发生在三小时前。地点是‘瀛洲’号居住环带,E区顶层,‘伊凡诺夫’家族的私人豪华舱室。发现者是他们的家庭服务机器人,触发内部安保警报。舰队安全局和内务调查科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我们的人插入进去接管核心区域不超过二十分钟。”

顾怀瑾步履沉稳,目光平视前方,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波澜,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漩涡在缓慢旋转,吞噬着外界的一切光线。他没有打断沈烨,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初步勘察结果:现场共有死者五人。”沈烨的声音毫无感情波动,如同在宣读一份物品清单,“尼古拉·伊凡诺夫,男,五十二岁,俄罗斯能源寡头后裔,现任联合舰队资源管理委员会高级顾问。安娜斯塔西娅·伊凡诺夫,女,五十岁,其妻。谢尔盖·伊凡诺夫,男,二十五岁,长子。叶卡捷琳娜·伊凡诺夫,女,二十三岁,长女。彼得·伊凡诺夫,男,十六岁,幼子。”

“死亡方式:初步判断为中毒。现场未发现激烈搏斗痕迹。”沈烨顿了顿,语调依旧平稳,但语速不易察觉地加快了一丝,“重点在于,五人死亡时的姿态。他们被发现时,端坐在家庭餐厅的长餐桌旁。尼古拉坐在主位,安娜斯塔西娅在他右手边,三个子女依次排开。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精致的骨瓷餐具,里面残留着未吃完的食物残渣和红酒。他们的衣着整洁正式,表情……非常平静,没有丝毫痛苦或惊恐的迹象,就像……就像在享用一顿寻常的晚餐时,毫无预兆地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现场勘验组提取了所有残留物和生物样本。最可疑的是他们五人面前的高脚水晶杯,杯中残余红酒的分析结果刚刚初步出来。”沈烨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检测到一种未知的生物神经毒素残留,结构极其复杂且稳定,现有的舰载数据库中没有匹配项。最诡异的是,毒素在死者体内引发了急速的、彻底的神经崩解和细胞凝固,但尸检显示,死亡过程异常短暂,理论上不会留下任何痛苦表情。这种毒素……不像是实验室产物,更像某种未知高等生物的天然毒液,但其作用效果又精准得令人胆寒,完全针对人类神经系统。”

顾怀瑾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但他搭在身侧的手指,食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通道前方尽头,一部标有“元帅专用”字样的合金电梯门无声滑开。顾怀瑾率先步入,沈烨紧随其后,两名幽灵警卫如同门神般守在电梯门外,电梯门随即关闭。狭小密闭的空间内,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声。

电梯高速垂直下降。指示屏上的数字飞快跳动。

沈烨看着顾怀瑾冰冷如花岗岩般的侧脸,继续说道:“内务调查科那群蠢货试图把案子定性为‘集体自杀’,理由是据称伊凡诺夫家族近期在委员会内部遭到排挤,投资的新能源萃取项目又进展不利,面临巨额损失。但安全局的初步痕迹分析完全推翻了这种说法。门窗紧闭,是从内部反锁的,没有任何外力破坏或侵入的痕迹。整个伊凡诺夫家族的安保系统在事发时记录完全正常,没有触发任何一级警报。除了他们一家五口,现场没有检测到任何第六个人的指纹、脚印、皮屑或生物信息痕迹。死亡时间集中在三小时前极其狭窄的十分钟窗口内。”

电梯轻微一震,停了下来。门无声滑开,外面是一条更加宽阔、光线也更加明亮的通道,墙壁上镶嵌着标识牌——“交通港区 - 穿梭艇泊位”。

沈烨跟着顾怀瑾快步走向泊位:“这完全就是一个完美的‘密室’。没有闯入者,没有内部反抗迹象,五个大活人,在自家最核心的安保区域内,如同被无形的死神之手轻轻拂过,在享用晚餐时集体毙命。现在消息被强行压了下来,但已经在高层小圈子里引发了恐慌。安全局那边一筹莫展,矛头……”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未尽之言已然明了。

一艘改装过的、线条流畅、涂装着哑光黑和金色指挥官徽记的小型穿梭艇早已在专用泊位上待命。引擎处于低功率运转状态,发出低沉的嗡鸣。舱门无声滑开,艇内柔和的灯光倾泻而出。

顾怀瑾走到穿梭艇入口,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没有立刻登艇,而是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冰冷的空气,落在沈烨脸上:

“矛头?”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是冰锥撞击钢铁,清晰无比地在空旷的泊位回荡,“那些蠢货……是不是在暗示,是我做的?”

沈烨挺直脊背,迎向顾怀瑾的目光。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令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寒意。沈烨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强行稳住心神,语气依旧沉稳冷静,但语速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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