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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汉兰达与死神之名
丧尸爆发第一百六十天，正午十二时整。
梅州市五华县，水寨大道。
八月的烈日如同一只巨大的熔炉，将整片大地置于白炽的炙烤之下。空气中流淌着黏稠的热浪，混杂着柏油路蒸腾出的刺鼻焦糊味、车辆残骸腐朽的铁腥气，以及那无处不在、渗透进每一寸缝隙的、丧尸身上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街道两旁的建筑沉默地耸立，玻璃幕墙碎裂如蛛网，空洞的窗口如同骷髅的眼窝，凝视着这条曾经繁华、如今却只剩下破败与死寂的死亡长廊。废弃的汽车扭曲地堆叠在路中或冲进店铺，车身上凝结着深褐乃至墨黑的污迹，如同凝固的、无人认领的血痂。偶尔有风卷起地上的塑料袋和纸屑，发出簌簌的声响，更添几分凄凉。
一辆沾满泥泞与不明污渍、车窗覆着加厚防爆膜和细密钢丝网的深灰色汉兰达，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引擎发出低沉而压抑的轰鸣，缓缓停靠在水寨大道中段一间毫不起眼的临街铺面前。
“赵一鸣零食批零”——褪色的招牌斜挂着，蒙着厚厚的尘埃。卷帘门半开着，仅露出一道仅容一人爬过的缝隙，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混合了过期甜味剂、霉菌和浓重尸臭的复杂气息。几具高度腐烂、残缺不全的尸体散落在店铺门口的人行道上，被烈日烤炙得膨胀流油，引来嗡嗡作响的绿头苍蝇，舔舐着生命的最后遗迹。
主驾驶车门无声推开。
李峰的身影出现在炽烈的白光下。他穿着一套深灰近黑的战术服，面料厚重耐磨，关节部位有加厚防护。外面套着一件沉甸甸的警用三级防弹衣，插板厚实，胸前弹袋里整齐插着六个95式步枪的弹匣。战术背心的肩带和腰侧挂载着快拔枪套（插着他的92式消音手枪）、破拆工具、信号弹、止血带和两个备用步枪弹匣。头上戴着插有防弹板的战术头盔，护目镜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周遭的一切。他手中握着那支改装过的95-1式自动步枪，厚重的消音器让枪管显得格外修长，黝黑的金属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他绕过车头，动作沉稳而迅捷，每一步都精确地踏在阴影或障碍物遮蔽的死角。他来到副驾驶一侧，拉开同样覆着厚重防爆膜的车门。
李娜敏捷地跳下车。她同样穿着战术服和警用防弹衣，勾勒出挺拔而利落的线条。长发紧紧扎在脑后，脸上涂抹着深色的战术油彩，只露出一双明亮而警惕的眼睛。腰间的快拔枪套里插着92式手枪，小腿侧绑着锋利的军用匕首。她迅速将身后一个厚实的战术背包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拉紧肩带和腰带扣环，确保奔跑时不会晃动。她朝李峰点了点头，眼神交汇间无需言语，默契已然达成。
李峰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半蹲在汉兰达引擎盖形成的阴影里，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沿着街道两端、两侧楼宇的窗口、任何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快速扫视。他侧耳倾听，除了远处丧尸模糊的低吼和苍蝇的嗡鸣，只有死寂。他抬起左手，对着李娜的方向，五指张开，然后迅速收拢成拳——安全，行动！
他率先动作，如同捕食前最后一秒静止的猎豹，猛地扑向那道狭窄的卷帘门缝隙！没有直接爬入，而是闪电般抽出腰间快拔套里的92式消音手枪，用坚硬的强化塑料枪柄，对着锈迹斑斑的铁质门沿，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铛铛！”
沉闷的回音在死寂的店铺内部空洞地扩散。
仅仅两秒！
“嗬……嗬嗬……”
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吼声立刻从店铺深处的黑暗中响起！伴随着拖沓、粘滞的脚步声，两道扭曲的身影在黑暗中显现轮廓，被门口的光线勾勒出来。
两只丧尸。一男一女，穿着印有卡通小熊的廉价店员服，早已被污血和秽物浸染得看不出底色。男性丧尸半边脸皮脱落，露出森白的颧骨和空洞的眼窝，灰白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李峰。女性丧尸一条胳膊从肩部断裂，仅剩一点皮肉连着，随着蹒跚的脚步无力地晃荡。它们被声音和活人的气息吸引，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咕噜声，拖着扭曲的肢体，加速朝门口扑来！动作虽因高温而迟缓，但那股对血肉的原始渴望带来的冲击力依然令人心悸。
李峰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冰封的湖面。他双腿稳稳扎成弓步，重心下沉，双手握持92式手枪的手臂如同浇筑般稳固平伸。消音器微微前指，枪口稳定地锁定了男性丧尸那腐烂额头正中央！
“噗！”
一声沉闷短促、如同厚布被撕裂的轻响。枪口火光微闪即逝。.45ACP弹头旋转着撕裂空气，精准地没入目标眉心！强大的停止力瞬间摧毁了它所有神经传导，男性丧尸被巨大的动能带得向后一仰，重重摔倒在地，激起一片灰尘。
几乎在同一秒，李峰手腕微不可察地向左平移一寸，枪口已稳稳锁定女性丧尸的眉心！
“噗！”
又是一声沉闷的轻响。女性丧尸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头颅猛地向后一甩，踉跄半步，随即如同断线木偶般软倒下去，砸在同伴的尸体上，彻底不动了。空气中弥漫开更浓烈的血腥和硝烟的混合气味。
整个击杀过程发生在呼吸之间，冷静、高效、精准得如同机器编程。两具尸体倒在门口，彻底堵住了狭窄的入口。
李峰没有立刻进去。他保持着射击姿势，枪口微微下压，警惕地扫视着店铺深处那片被货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黑暗阴影。屏息凝神，听觉放大到极致。没有新的嘶吼，没有异常的响动。只有尸体流淌粘液的微弱滴答声。
他收起92式手枪，反手拔出插在战术背心侧袋里的强光手电。“咔哒！”一道炽白凌厉的光柱瞬间刺破黑暗，如同利剑般横扫过货架之间。光柱扫过的地方，满地狼藉——倒塌的货架，散落一地的膨化食品和糖果包装袋，干涸发黑的可乐污渍，还有几具蜷缩在角落、腐烂程度更深的尸体。确认没有潜伏的威胁后，李峰侧身让开位置，枪口始终指向店内深处，对李娜低喝：“快！目标区域！优先高能量、密封完好！”
李娜如同灵巧的狸猫，没有丝毫犹豫，弓身从李峰让开的空隙钻了进去。她没有被眼前的惨状吓住，六十余天的生死淬炼早已让她心如铁石。她迅速打开强光手电，光束精准地扫过货架，脚步迅捷地穿梭在狼藉之间。每一次弯腰、拾取、装入背包，都带着一种高效的节奏感。
她的目标极其明确：
? 能量补充区： 货架底部未被完全污染的区域，成箱的压缩饼干（即使部分破损，也优先收集内部独立包装完好的），高热量巧克力棒、士力架，整袋装有独立小包装的花生、葡萄干、坚果混合物。这些是生存的基石，体积小，热量密度极高。
? 密封保障区： 真空包装的牛肉干、猪肉脯，铝箔小包装的卤蛋、豆干、小鱼仔。这些密封良好，能最大限度抵抗外界污染和延长保质期。
? 维生素与调味区： 找到尚未开封的整罐复合维生素咀嚼片（末日黄金）。几瓶密封良好的蜂蜜（天然防腐剂和能量源）。一箱独立小包装的食盐（调味兼生理必需），几瓶未开封的浓缩果汁粉（补充VC）。
? 特殊需求： 几大包硬质的棒棒糖（关键时刻能快速提升血糖，缓解紧张），几罐咖啡粉（提神醒脑的战略物资）。
她的动作精准而迅速，如同经过无数次演练的机器。背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每一寸空间都被高效利用。汗水顺着她涂抹油彩的鬓角滑落，她却浑然不觉，精神高度集中在搜索、判断、拾取的循环中。
李峰则如同一座沉默的礁石，背对着店铺入口，身体微弓，保持高度戒备状态。95式步枪稳稳抵在肩窝，枪口随着他头部微小的转动而移动，覆盖着街道前后二百七十度的扇形区域。他的护目镜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
? 街道远端： 是否有新出现的、移动速度异常的丧尸个体？
? 两侧楼宇窗口： 是否有窥视的目光？可疑的镜片反光？枪口？
? 近处障碍物： 废弃车辆底部、坍塌的报刊亭后方、垃圾桶阴影里，是否藏着致命的伏击者？
? 听觉环境： 除了丧尸固有的低吼，是否夹杂着异常的脚步声？金属摩擦声？低语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紧绷感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锋上行走。汉兰达引擎低沉的怠速声仿佛心跳的鼓点，敲击着死寂的街道。
突然，李峰头盔下的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沙……沙沙……”
一种并非丧尸拖沓的、而是更急促、更密集的摩擦声，混杂在风中，从百米开外街道左侧的一条小巷深处传来！声音在迅速接近！
与此同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大约七十米外，两辆侧翻堆叠在一起的公交车残骸后面，一道僵硬的、拖着残破左腿的身影，正缓缓探出半身，灰白的眼球似乎被引擎声吸引，正朝着汉兰达的方向转动头颅！
紧接着，斜对面一栋居民楼三楼的破窗处，一个套着肮脏睡裙的身影猛地撞碎了残余的玻璃，嘶吼着试图探出大半个身子，似乎想直接跳下来！
“李娜！撤！”李峰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瞬间打破了压抑的寂静，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不容置疑的果断。“丧尸开始聚集！东北方向，小巷有异响！动作快！”
店铺内，李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犹豫。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峰哥的声音就是最高指令。她猛地将手中最后一包混合坚果塞进背包几乎撑满的口袋，用力拉上防水拉链，扣好所有压缩带！
“走！”她低喝一声给自己鼓劲，随即弓身，双手抓住背包肩带，如同背负着重型装备的特种兵，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冲向门口！沉重的背包丝毫没有影响她经过多次强化训练后的敏捷步伐。
就在李娜冲出卷帘门缝隙的瞬间！
“吼——！”
一声带着明显兴奋的嘶吼从那条小巷口传出！紧接着，三四个衣衫褴褛、动作明显比其他丧尸更快一分的“奔跑者”丧尸，猛地从小巷的阴影里冲了出来！它们扭曲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目标明确地朝着汉兰达这边猛扑过来！显然是被引擎的持续低鸣吸引！
李峰瞳孔微缩！没有丝毫犹豫，他放弃了对95步枪的瞄准（对付这种高速接近的目标，手枪更快），右手闪电般再次拔出腰侧的92式消音手枪！身体顺势半转，枪口在转向目标的过程中已然完成指向！
“噗！噗！噗！”
沉闷的三连点射！枪口跳动极其微弱！奔跑在最前面的两只丧尸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头颅，身体猛地一顿，随即扑倒在地！第三枪打在第三只丧尸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动作一滞，但未能立刻毙命！紧跟其后的第四只丧尸趁机又拉近了数米距离！腥臭的气息仿佛已扑面而来！
“上车！”李峰看都没看战果，对着已经冲到车旁、正奋力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李娜再次低吼。同时，左手已拔出插在战术背心上的破窗锤，反手狠狠砸向试图从公交车后面扑出的那只瘸腿丧尸伸出的爪子！
“咔嚓！”骨头碎裂的脆响！
“嗬！”丧尸发出一声含混的痛吼，动作再次被阻！
李娜用尽全力拉开沉重的车门（经过改装，重量大增），将沉重的背包先甩进副驾驶座，随即自己也扑了进去，重重关上车门，发出沉闷的“嘭”声！她甚至顾不上喘息，立刻按下车门上的中控锁，同时飞快地拔出腰间的92式手枪，上膛，枪口警惕地指向车窗外的威胁方向！
李峰在逼退瘸腿丧尸的瞬间，身体已如猎豹般向后急退！退向驾驶座车门！他的目光锁定了最后一只冲近到不足十米的“奔跑者”！那丧尸张着流涎的大嘴，肮脏的指甲几乎要抓挠到车门！
“噗！”
92手枪再次怒吼！子弹精准地掀开了丧尸的天灵盖！
借着开枪的后坐力，李峰身体巧妙地完成了最后的转身和后退，左手精准地拉开了驾驶座车门，整个人如同泥鳅般滑了进去！沉重的车门在他身后瞬间紧闭、落锁！
“砰！”
汉兰达如同被惊醒的钢铁巨兽，发出一声咆哮！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卷起一片烟尘！
车辆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猛蹿！将几只刚刚扑到车尾、指甲划过防爆装甲板发出刺耳噪音的丧尸狠狠甩开！
“嗬啊啊——！”
几只丧尸被疾驰的车轮卷入底盘，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凄厉的嘶吼，随即被碾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滩污迹。
李峰紧握方向盘，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道路，油门踩得很深。车辆在废弃车辆的迷宫中灵活穿梭，每一次转向都精准而果断，避开那些大型障碍和潜在的危险区域。他需要通过快速移动脱离这片已被惊动的“狩猎场”。
车内弥漫着硝烟、尘土、血腥以及车厢本身皮革和机油混合的复杂气味。李娜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握枪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微微发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丝成功逃脱的兴奋。她快速检查了一下手中的92式手枪，确认保险状态，然后紧紧握着，警惕地通过加厚车窗观察着两侧飞速掠过的景象。
“呼……都拿到了，峰哥！”李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但更多的是完成任务后的笃定，“压缩饼干十二包，混合坚果四袋，牛肉干十包，巧克力棒两盒，维生素一瓶，蜂蜜两罐……”她快速报着背包里的战利品，每一个字都透着对物资的珍视。
李峰专注地操控着车辆，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而肯定的“嗯”字。他的目光如同雷达，不断扫视着后视镜和两侧后视镜。
就在这时，车辆前方右侧，一个相对完好的临街店铺招牌映入李娜眼帘——“伊人坊彩妆护肤”。
李娜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招牌下破碎的橱窗里，依稀还能看到倾倒在地的货架上，散落着一些色泽鲜艳的瓶子、管状物和小盒子。一抹熟悉的玫瑰金色包装盒，如同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瞬间击中了李娜内心深处某个被压抑已久的角落——口红！那支她曾经最喜欢的、带着淡淡玫瑰香气的哑光口红！
在堡垒里，只有生存，没有精致。清水洗脸，粗糙的毛巾，偶尔用一点最基础的凡士林已是奢侈。她早已习惯了灰头土脸，习惯了将所有的女性特质包裹在冰冷的战术服和防弹衣之下。但在这一刻，看到那抹色彩，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昔日正常生活”的微弱渴望，夹杂着女性对美的最后一点执念，如同地底微弱的火苗，猛地蹿了上来！
“峰哥！”李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和希冀，手指下意识地指向那个方向，“停下！就一小会儿！那个化妆品店！我……我很快！就拿一支口红！一瓶润肤露也好！求你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李峰冷硬的侧脸，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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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峰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迅速扫过那店铺：
? 位置暴露： 就在路边，毫无遮挡，极易成为目标。
? 潜在威胁： 橱窗破碎，内部情况不明，可能有丧尸藏匿。
? 时间成本： 停车、警戒、行动、再启动，至少需要一两分钟，足够让附近的威胁重新锁定他们。
风险明显。但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李娜眼中那簇微弱却真实的渴望。六十多天来，她从一个惊恐的护士成长为冷静的战士，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协同作战，从未拖后腿，从未有过非分要求。这点小小的、属于末日前的“奢侈”请求，在生存物资之外，却又关乎一个“人”最基本的精神慰藉。
他没有言语回应，但猛打方向盘的动作代替了回答！汉兰达发出一声低吼，轮胎摩擦地面，一个利落的甩尾，稳稳地横在了“伊人坊”破碎的橱窗前！车身如同一堵墙，将副驾驶一侧暂时掩护起来。
“三十秒！极度戒备！”李峰的声音如同冰水浇下，瞬间将李娜那点小小的雀跃冻结。他迅速解开安全带（随时准备下车支援），右手紧握档把（随时挂挡撤离），左手则闪电般拔出了他那把加装消音器的92式手枪，枪口指向店铺内部！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遍可视区域：倒塌的货架，散落的玻璃碎片，几只被高跟鞋卡住脚踝、高度腐烂的女尸模特，地面厚厚的灰尘上只有老鼠的爪印……
没有活动的身影，没有低吼。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