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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基下的闷响还在耳朵里震,陈三槐没动。他蹲着,手还贴在裂缝边缘,指腹蹭到一丝温热——不是地气,是血。刚渗出来的,暗红,黏得像浆糊。
他低头看信用卡,卡面裂得更深了,骨灰盒图案的盖子掀开一半,露出里面一层小盒的轮廓。投影红线没断,依旧直指后殿供桌下方。他把卡翻过来,背面“洛阳王氏”四个字正在褪色,像是被谁用橡皮一点点蹭掉。
他站起身,鞋底碾过一截狗尾巴草茎,咔嚓一声。草心空了,紫花瓣早没了,只剩个干壳,像烧过的导火索。
后殿没人。供桌积灰,香炉倒扣,但桌腿底下压着个东西——俄罗斯套娃式骨灰盒,七层嵌套,最外层漆面剥落,露出底下“孔”字阴文。他记得这盒子,三天前当铺收的,说是城南富商亲戚寄存,结果半夜自己跑回供桌底下,还滴水。
他蹲下,用指甲盖撬最外层。刚碰上,盒身“啪”地弹开,第二层浮现血字:“触者盲”。他眨了下眼,右眼立刻发酸,视线模糊,一滴泪滑下来,砸在盒面上,滋地冒烟。
他冷笑,从怀里抽出《金融鬼话》选集,垫在左手掌心,再用书角挑开第二层。血字又现:“开者哑”。他没说话,继续剥第三层。每开一层,书页就自动翻到某一页,浮现出一行账目残片——“……预付阴德三十万……用途:婚聘定金……收款方:KONG”。
第四层开时,盒体突然收缩,像是要合拢。他弹出一枚铜钱,卡在缝隙里,盒身咯咯响,第五层裂开,血字变成:“破者债”。他右眼猛地一疼,通阴视野里,生死契文字一闪而过——“陈三槐,阳寿抵三十冥婚债”。
他咬牙,用书脊砸向第六层。盒体震动,第七层终于露出来,是翡翠材质,雕成印章形状,嵌在最中心。印章内部封着一缕魂魄,淡青色,蜷缩如胎儿,胸口插着半根桃符残片。
魂魄忽然睁眼。
他右眼瞬间流泪,泪珠落地,没散,反而聚成一张微型账本残页,写着:“KONG-001·活体抵押·抵押物:阳魂一缕·担保人:陆离”。
他盯着那字,没捡。他知道这玩意儿不能碰——上个月有个道士捡了类似的东西,第二天就被判官笔写满了后背,现在还在地府做义务算账员,月薪三枚纸元宝。
他把《金融鬼话》往供桌一放,抽出算盘,弹出第七颗珠子,往翡翠印章上方一悬。珠子不动,但算盘框上浮现出一行小字:“利率:1:∞,结算周期:即刻”。
他冷笑:“婚都还没结,债已经滚成无底洞了?”
话音刚落,空中突然浮现生死簿虚影,自动翻页。陈三槐的名字下面多出一条记录:“跨国冥婚担保人·担保金额:阴德三百万·结算方式:分期抵命”。朱砂笔迹工整,但颜色发黑,像是掺了墨。
他把骨灰盒碎片拼在桌上,再把生死簿投影叠上去。两份文字重合,张家祖坟碑文的笔画和冥婚批文完全一致,但后者多了三道暗符,弯弯曲曲,像账本里的勾稽标记。
他弹出算盘珠,砸向生死簿。珠子穿页而过,簿面泛起涟漪,隐藏账目浮现:“六道轮回·预付阴德300万·用途:冥婚通道使用权·落款:陆离私印”。
算盘珠反弹回来,擦过他手背,留下一道红痕,形状像“¥”。他没擦,只把珠子按回算盘,咔哒一声。
他知道这账不能认。三百万阴德,够买下整个城隍庙片区的鬼魂十年香火,陆离哪来这么多额度?除非他私开账户,用冥婚洗钱——把活人魂魄当抵押品,打包成金融产品,卖给境外阴资。
他正要收算盘,头顶梁上传来“嗡”地一声。
纸直升机从房梁坠下,螺旋桨转得发黑,刀刃般的符纸边缘割裂空气,直扑庙外功德碑。那碑是汤映红新装的,电子屏上滚动着“阴德汇率:1阳元=0.8阴币”,底下还有个二维码,扫了能烧纸。
直升机撞上碑面,螺旋桨碎成符纸刀雨。碑屏炸裂,二维码扭曲,数字跳变成:“汇率:1阳元=∞阴币”。
他甩出《金融鬼话》选集,书飞过去,自动摊开,封底“阴德汇率操纵罪”六个字烫得发红,吸住所有刀刃。书页哗哗翻动,像是有人在快速翻账本。
他咬破手指,在书脊画符。血流到“操纵罪”三字上,书页突然静止,显出一页手写批注:“当心账房——他们用婚约洗钱。”笔迹他认得,和师父临终前在槐木符上写的“功德可贷”一模一样。
书合上瞬间,纸直升机自燃,灰烬被气流卷起,在空中拼出一个“KONG”字母,悬了两秒,散了。
功德碑裂痕中渗出紫雾,凝成一朵微型彼岸花,花心浮现汤映红的倒影。她嘴唇在动,像是在说话,但没声音。花摇晃了一下,突然转向陈三槐,倒影抬起手,指向他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