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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过程中的叶初,背剧本的叶初,吃盒饭的叶初,与人对台词的叶初,甚至还有几张闭着眼装死尸的叶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
 白板那面的内容十分整齐,井井有条,排布得如同士兵的阵列。黑板上贴着的照片却十分凌乱,杂乱无章,没有任何顺序和秩序可言。唯一的共同之处是,这些照片上的叶初都很美。喜,怒,哀,乐。嬉,笑,疑,嗔。这世上除了某个拍纪录片出身的导演外,相信不会有人能把生活照拍得这样宜喜宜嗔,风流蕴藉。
 一瞬间,我汗都下来了。
 道爷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不不不,重点是,这秘密的正主,此刻正看着我啊!
 那一瞬间,俺老赵恨不能把自己的一双猪蹄给剁了。叫你手贱!叫你嘴贱!叫你脚贱!
 叶初站起身来。除了拍戏,我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过这么丰富的表情:震惊、茫然、迷茫、感慨、不可置信,最终归于一片空白。
 “那个,小叶。”我吞了口唾沫,一瞬间想从楼上跳下去。
 几乎是霎时间,叶初冲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立刻想起来,绍光济还在门外,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进门!
 道爷吓傻了。这件事并不可怕,好吧其实也有点可怕。但最致命的是,它很尴尬很尴尬,非常尴尬,一个处理不好,不知道要搞出多大的娄子。
 短暂的空白后,叶初迅速上前,格开我,轻手轻脚地将板子翻转了回去。
 黑板又变成了白板。
 做完这件事后,叶初凑到后头,确定了一下黑板上的照片没有落下或错位;又转回前头,检查了一下白板上的资料,确定它们没有移开或变乱。
 检查完后,叶初轻步跑回茶几边抽了一张纸巾,仔细地擦了擦我和她刚刚触摸过板子的部位。我猜,她可能在擦拭指纹。做完这一切,叶初将纸巾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整个过程,俺老赵一直眼睁睁地看着她,傻愣愣地看着她,木呆呆地看着她。除了看着她之外,俺老赵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叶初像打扫凶杀案现场一样,打扫并检查了我的犯罪现场,然后把我拉回了沙发上,又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其实不用她提醒,我也不会说什么的。我能说什么?告诉绍光济:“我知道了你的惊天大秘密,至于怎么知道的你别管?”
 我和叶初人模狗样地坐在沙发上,仿佛和刚刚一模一样。只是叶初不再看手机了,而我也不敢再看那块白板了。
 绍光济终于跟摄影指导聊完了天,回到了屋中,坐到了我和叶初对面。
 叶初挂着礼貌的皮笑肉不笑——就像她以往面对绍光济那样,又开始询问绍光济各种问题。绍光济也依然是那副不耐烦的神态,好像恨不得叶初赶紧走人。
 两人就这么一切如常地坐在那块蕴藏着巨大秘密的黑白板前,一切如常地探讨着事情,仿佛谁也不知道三米外的白板背后有什么乾坤。
 俺老赵坐在一旁,目瞪口呆了几秒钟,忽地想起,自己也是个演员。连忙熟练地诠释起了无聊的状态,还打了几个哈欠。
 打哈欠的时候,俺老赵忽然想到,谁说这世上,只有演员演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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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绍光济的谈话结束了,绍光济将我们送出了门外。
 在昏黄的走廊灯光下,绍光济皱着眉头对叶初说:“早点休息,明天是你杀青的日子,不要耽误剧组的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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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初笑道:“知道了,导演。”
 绍光济又看向我,好像才意识到我也是个人似的:“老赵,你今天杀青了,恭喜。”
 我呵呵笑了一声,驴唇不对马嘴地回道:“同喜同喜。”
 我和叶初并肩离开了影视基地的宿舍,在路灯下走着。为了防止被偷拍引起可悲的绯闻,我和她不约而同地保持着社交距离,看上去倒像不熟。倒不是我给自己这张老脸贴金,只是在这个圈子,什么都能脏了。
 我们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叶初……”
 叶初说:“怎么了,赵叔?”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我说:“刚刚那事,你怎么看?”
 叶初沉默半晌,慢慢道:“一个错误,还是一个马上就要消失的错误。”
 这是什么逻辑?
 叶初看出了我的疑问,垂着头道:“绍导既然不说,还藏得这么严实,就证明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个错误。等杀青后,他自己慢慢会想通的。”
 我明白了,叶初这是想装不知道。等杀青后她离开剧组,绍光济见不着人,估计这段冤孽渐渐也就淡了。
 其实对我们的电影而言,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主演和导演如果不和,对电影而言可能是灭顶之灾。这事怎么说都尴尬,不如假装不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搪塞过去。
 久在圈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是这么过的。
 我忍不住道:“那个,叶初,其实老绍他和他老婆感情并不怎么样,已经分居很久了,只是在谈财产——”
 我承认,这是我的私心。我和绍光济都是男人,我下意识地会站在他这边想问题。我觉得蛮可惜的,一段秘密,本人知道,对方也知道,结果双方都要装不知道,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圈子里开放式婚姻多了去了,远的不说,就说苏歌的老爹老娘,不也是私生子女满地爬吗?要不然麦振业“麦二叔”的头衔是怎么来的?
 叶初叹了口气,半晌道:“赵叔,如果不是你说话一向这样,我会觉得你在侮辱我。”
 我也有点来气了,但又想起叶初刚刚帮我擦了屁股,实在对她发不下去这个火。只好说:“谁侮辱你了?我又没对你讲横市笑话。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要是来气,我就不说了。”
 叶初笑了笑,慢慢道:“我不知道绍导是怎么想的,但我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那样对不起我的粉丝,也对不起我的公司,更对不起我自己。”
 再?
 我打了个激灵。我忽然想起,杨唤宜的老公叫曹什么来着?
 我咽了口口水:“叶子哪,那什么,其实我不是叫你做,做那个。我的意思是,等老绍和那个,离婚了,你要不要跟他谈谈?”
 叶初摇了摇头:“谈什么?他不说,证明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该产生的东西。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认错的,就算某一天真的以其他身份遇到我,也不会提起这个错误。这件事永远过去了,他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一阵凉爽的夜风吹过,我打了个寒噤。我明白了叶初的意思。绍光济傲得要命,绝不会承认自己在离婚之前,有过爱上自家电影女主演的道德瑕疵。这段往事将被捂得死死的(如果不是我老赵手欠的话),就算他年绍光济真的恢复了单身,再遇到叶初,也是另起一段故事了。
 黑白板的秘密,永远只能长埋心间。除了绍光济、叶初和我之外,不会再有第四人知晓。
 俺老赵当了半辈子大嘴巴,竟然知道了这么个秘密。贼老天啊贼老天,你为何如此对俺老赵耶?
 叶初看向我,试探道:“赵叔,你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吧?”
 我苦笑一声。对叶初说:“我告诉你个秘密。”
 “嗯?”
 我说:“其实俺之所以编排各地的笑话,是因为年轻时候的一桩事。”
 叶初没回话,但她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我说:“我出身于海崖,和海城只有一字之差,但两边的发展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我年轻的时候很有喜剧天赋,去大剧组争取一个角色,遇到了一群海城、帝都和汝关的导演和投资人。”
 我笑了笑:“他们让我用我家乡的土话讲笑话,搞笑耍宝,侮辱我的故乡,这样我就能得到那个角色。我照做了。”
 叶初眼中闪过一抹怜悯。
 我哈哈大笑道:“但是他们最后也没把那个角色给我!哈哈哈!傻了吧!”
 叶初愣了愣,轻轻笑了两声:“确实傻了。幸好我没见过像那群导演投资人那么脑残的人,感觉这些人摇一摇头,两耳就能射出喷泉来。”
 我收敛了笑容,对叶初道:“这是我的秘密。赵叔现在把它告诉你,让你放心。这桩事我会带进棺材里去,连我最重要的妻子和女儿,最好的兄弟也不告诉。”
 叶初微微有些惊讶:“赵叔,谢谢你。但你为什么……?”
 “偷偷翻导演房间的东西又不是什么丰功伟业,我该谢谢你才对。”我笑了,“老绍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的,呃,晚辈,我不会对不起你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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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初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我知道,道爷大嘴巴的形象深入人心,这世上除了我家亲亲老鬼和亲亲小鬼,没人相信俺老赵是个可靠的好人。
 我笑了:“绍大导演这事儿可不是什么光彩事,说出去对电影没好处。”
 “《天君》是我们大家的电影。”我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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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叶初:“如果真有哪天,绍光济离了婚,重新追求你,你会怎么想?”
 叶初露出恶寒的表情:“我实在想象不出绍导追求任何人的样子。”
 我脑补了一下子,也觉得有点难以想象。摇头道:“我不是问他怎么做,而是问你怎么想。”
 叶初沉吟片刻,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其实我觉得咱们有点想多了,也许绍导对我没那个意思,只是在用我的照片找拍摄角度而已。”
 说完这句话,已经到了银洲影视基地宿舍楼所在的小区门口。叶初就离开了。我看着叶初毫不犹豫的身影远去,路灯昏黄的光打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
 我忽然想起从前听亲亲小鬼刷网课,网课里有个老教授,讲起课来尤其地动听。俺老赵到现在还记得,她讲课时说过一句话。她讲到“人生长恨水长东”,说这是一句诘问:“为什么水要长东,为什么人要长恨?”
 为什么水要长东,为什么人要长恨?
 我是不明白这句话的。老赵不是什么文化人,连剧本里的错别字有时都看不出来。
 此刻我想起这句话,忽然明白了,不知道绍光济这个人会不会为此长恨,但叶初这条河水,确实会永远毫不犹豫地长东。而我这个站在岸边的过路人,对着河水叹息两句,也就罢了。
 就这样,俺老赵回到房中,憋得五脊六兽。忽然想起欧杨那老东西说,有什么话憋在心里难受,就写在日记里好了。于是俺老赵写下了这篇日记,记下了这一桩惊天大八卦,这一段没头没尾的事情。
 写到这行字时,天已经亮了。在天亮之前,我会用打火机把这沓日记烧成灰。这个剧组什么也没发生过,并没有一个导演遇到他那装聋作哑的缪斯女神,也没有一个道爷手欠地翻别人房间的黑板白板,更没有一个泰山崩于前还能收拾烂摊子的主演。只有一群人,在拍他们的《天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