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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血腥气还黏在领口，黑瞎子却顾不上擦拭。
推开柯言云卧室门的刹那，安神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床榻上那人苍白如纸的面容，让他握门把的手骤然收紧。
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像极了那年广西湖边，她拿着野花对他笑时，树影落在她眉眼的模样。
那年他未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让她听见。他未说出的爱意，也没有告诉她。
"你是不是也知道你会有这一天，所以才那样说的，你个小骗子。"他跌坐在床边，摘下染血的墨镜，露出泛红的眼眶。
指尖抚过她冰凉的手指，那处还留着雕刻时被刻刀划伤的淡疤，"你总说要给我雕百件玉器，原来一开始你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此前的自己，因为长生的体质，一直都很胆怯，一直都不曾表露，眼神中的情愫，最终也是因为有墨镜的遮盖，让人看不清楚。
窗外雨打窗户的声音愈发急促，黑瞎子忽然想起那年深秋，她在工作室通宵设计图稿，他倚在门边看她伏案的背影。
她说"等忙完这阵就去看枫叶"，可直到满山红叶凋零，她也没能踏出解家半步。
"当年在湖边，我就该告诉你我喜欢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你说我是没心没肺的瞎子，其实我早被你偷走了半颗心。"
记忆里她总爱调侃他"长这么大还像个孩子"，却不知他所有的玩世不恭，都在遇见她后碎成了绕指柔。
他将脸埋进她颈侧，呼吸带着滚烫的温度："瞎子我活了这么多年，明明不应该会喜欢人的，可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你。"
颤抖的手抚过她染病后消瘦的脸颊，指腹擦过她唇角的药渍，"你醒来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别再睡了......"
“你不是说过，会治好我的眼睛的嘛会有办法的吗，你起来啊，醒来看看我好不好，瞎子的眼睛好疼……”
雷声炸响的瞬间，柯言云垂在床边的手指突然动了动，腕间那串带血的佛珠随着动作轻晃，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那年湖边，她眼里倒映的粼粼波光。
然而柯言云并没有回复他，她依旧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黑瞎子久久地望着柯言云毫无波澜的面容，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凝成一片青灰，像永远化不开的霜。
他攥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试图将自己掌心的温度渡过去，可触到的肌肤依旧冷得像浸在冰水里。
"怎么，连个白眼都懒得给我？"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伸手替她掖好滑落的被角，指腹擦过她脸颊时带起一缕发丝。
记忆突然闪回他们初遇那天，她送给他的那枚海东青雕坠。说的那些狐假虎威的话。
那时他只觉得有趣，觉得这个小孩假装严肃的小脸儿好想逗逗她，却不知从那一刻起，自己的目光再也挪不开她。
"你放心。"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体温透过掌心传递，"解雨臣守着解家，我守着你。"
雨幕中，他的身影与床头的阴影渐渐融为一体，唯有呢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等你醒来，我们就去广西看湖，去长白山看雪，去草原骑马，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
那段时间，解雨臣和黑瞎子固执地不愿相信高僧"活不过二十"的预言，可成薇薇带来的信却无情证实，柯言云早已自知命不久矣，默默将产业妥善分配 。
潮湿的水汽裹着药香渗进解家老宅的每道缝隙，解雨臣捏着信的指尖不住颤抖，信纸边角还带着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痕。
黑瞎子倚在门框上，墨镜带在脸上，虽没漏出眼神，但明眼人都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打火机在掌心转了又转，却始终没点燃那支叼在嘴边的烟。
信笺上，柯言云的字迹工整依旧，却藏着化不开的苍凉：“我自知大限将至，这些年身体每况愈下，许多事不得不早做打算。
名下的翡翠矿脉与海外资产，悉数转入雨臣名下，望你开心快乐，护家人安稳，若不想再管解家，你就出国，阿姐在海外的资产也够你挥霍一生的
堂弟生性跳脱，分些商铺让他打理，也好有个立身之本；工作室交予薇薇，她设计天赋极高，必能将‘琼琚纪’发扬光大。”
往下读去，字句愈发沉重：“爸妈的养老庄园早已备好，每月的开支明细我都记在红皮账本里，放在书房第三格抽屉；
奶奶的风湿膏，我托人在明医寻了新方子，每年会有人按时送去；
爷爷爱喝的酒，地窖里存了十坛，够他喝到百岁......”
解雨臣猛地攥紧信纸，指节泛白：“她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过自己！”
他踉跄着扶住桌沿，眼前浮现出柯言云深夜伏案整理账本的模样，那时他总以为姐姐只是操劳，却不知她早已在和时间赛跑。
解雨臣都不敢想每一次深夜，柯言云坐在书桌前把每个人的未来都安排好的样子。
现在想想那急速下滑的体重，那眼下的乌青，他那时候如果能再仔细观察一下阿姐的状态该多好……
黑瞎子低头看着信笺角落的小字：“瞎子总说自己没心没肺，可我知道，他比谁都重情义。若有一日我不在，劳阿臣替我看着他，别让他犯傻。
我书桌的暗格里，有一张德国瑞士银行的黑卡，我在书房暗格放了一把我在德国买的一把刻着“齐”字小提琴，你记得都给他。”
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他扯松衣领，转身冲进雨幕。雨水打在脸上，却冲刷不掉心底翻涌的酸涩。
房门外，成薇薇跪坐在满是杂草的石砖地上，怀里紧紧抱着柯言云的设计图稿，对着黑瞎子解雨臣说。
“阿云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人。这些年解家风雨不断，她生怕自己走后，亲人们失了依靠......”
话音未落，解家老宅的长明灯突然全部熄灭，又在瞬间复燃，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柯言云的画像，仿佛她仍在凝视着这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