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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望舒听到赵猛那一声吼时,脑子里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激得水花四溅,思绪却是一片空白。
 千户大人?消息?她怔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回转不过来。
 千户大人……哦,是了,王铮,她的夫君。
 这几个词在脑海中徒劳地转着圈圈,却拼凑不出一个清晰的意义。
 她正茫然间,婆母周氏已从屋内疾步而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冰凉,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连带着声音也变了调:“是说……是有阿铮的消息了吗?”
 婆媳二人目光相触,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骤然涌起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期盼,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赵猛这大老粗一头冲了进来,满腔的激动却在看到这对相望垂泪、眼中燃着灼热希望的婆媳时,瞬间熄了大半。
 他及时刹住脚步,黝黑的脸上竟透出几分迟疑与惶恐,生怕自己带来的消息万一有误,将这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残忍掐灭。
 他咽了口唾沫,稳了稳心神,才磕磕绊绊地讲了起来。
 原是家中那间兼做消息往来的当铺,今日收了一支弓箭,虽是死当,也按规矩留下了典当人的信息,像是个寻常猎户。
 后来掌柜的仔细验看时,越看越觉得那箭杆的制式、尾羽的标记眼熟,心中一动,看到了千户大人的名称,竟激动得在原地转圈。
 那分明是千户王铮惯用的箭矢!
 他不敢怠慢,立刻派人通知了赵猛。
 赵猛闻讯赶去,拿起那支箭反复摩挲辨认,那略微模糊的名字、细微的磨损痕迹,确是他追随多年的千户之物无疑。
 突来的狂喜冲昏了他的头脑,这才一路吼着奔回府来报信。
 林望舒听着,心口怦怦直跳,终于从这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赵队长,所以你来汇报了,那派人去查问那典当的猎户了吗?”
 赵猛闻言,顿时傻在当场,张了张嘴,竟答不上来。
 他光顾着报信,竟将这最要紧的一步给忘了。
 周氏见他这般情状,又是心急又是无奈,连连催促:“快,快去啊,还愣着做什么!”
 正在这时,与赵猛一同当值的护卫铁头快步走了进来,抱拳禀道:
 “老夫人,夫人,莫急。
 赵队长来时,属下已自作主张,派了一队兄弟快马加鞭,按当铺留下的地址去寻那猎户了。
 杨佥事那边也得了信,说是随后又加派了一队人手过去接应。只是……”
 他顿了顿,“那猎户住得极偏,在三十多四十里外的山里,路途不便,来回恐怕需要些时辰。
 派出去的兄弟多,一有消息,定会立刻回报。
 杨佥事说了,若有确切踪迹,他会再派第二队人马支援。
 只要千户大人还活着,拼死也要带回来!”
 正说着,小小的王煜也被外面的动静惊动,跑了出来。
 他仰着个小脸,拉住林望舒的手,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声音带着稚嫩的激动与期盼:“娘!是爹……爹要回来了吗?”
 铁头忙安抚道:“煜少爷别急,老夫人,夫人,不如先耐心等等。山路难行,再快,往返也得近四个时辰。”
 望舒只觉得此刻脑子里依旧嗡嗡作响,空白一片,哪里还做得进事?
 她和周氏的手紧紧相握,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尖和那份共同的、悬在半空的期盼。
 王煜两只小手也紧紧抓着望舒的另一只手,小小的身子靠着她。
 这场景,温馨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心酸。
 她强迫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不能一家人就这么傻站在院子里。
 她定了定神,吩咐下去,府中诸人各司其职,主子们先去花厅等候。
 一行人移步花厅,各自落座,却无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灼的寂静。
 婆媳二人依旧握着手,王煜依偎在望舒身边,时间仿佛凝滞。
 望舒觉得这般干坐着实在煎熬,便柔声对王煜道:
 “煜儿,你随便背几首诗给祖母和母亲听,好不好?别让这里太安静了。”
 王煜乖巧点头,张口便背。
 可平日里背得滚瓜烂熟的诗句,此刻却颠三倒四,一会儿“床前明月光”,下一句便接上了“春眠不觉晓”……
 这显然是心绪大乱,连孩子也无法在这样的大事面前保持镇定。
 一旁的抚剑见众人心浮气躁,沉默片刻,忽然上前一步,对林望舒道:
 “夫人,大家心中激动,难以平复。不若让奴婢舞一段剑吧?也好静静心。”
 望舒正愁无法打破这沉闷的气氛,闻言立刻点头:“好,你便舞来。”
 抚剑领命,抽出随身佩剑,走到厅中空旷处。
 她身形一动,剑随身走,霎时间,寒光点点,衣袂飘飘。
 那剑法并非战场搏杀的刚猛路子,而是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与美感,时而如江海凝光,静穆沉稳;
 时而如雷霆收震,蓄势待发。剑光闪烁间,竟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林望舒看着抚剑矫健又带着几分清冷孤绝的身影,脑中不由浮现起杜甫描绘公孙大娘弟子舞剑的诗句来: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此刻的抚剑,便颇有几分那般又美又飒的神韵。
 跟了自己大半年,竟是第一次见她显露这等身手。
 一旁的赵猛看得眼睛发直,满是钦佩,又有些跃跃欲试,搓着手似乎也想上场比划两下。
 望舒见状,忙出言阻止:“赵队长,你就好生看着罢。抚剑这舞的是‘美’,你这一上去,怕是只剩‘蛮’了,岂不煞风景?”
 赵猛被她说得讪讪一笑,沮丧地垂下头,不敢再提,只继续瞪大眼睛看着抚剑舞剑。
 被这剑舞一打岔,林望舒觉得堵在心口的那团乱麻似乎被利剑劈开了一道缝隙,新鲜的空气涌入,脑子终于渐渐恢复了运转,不再是方才那般空白混沌的状态。
 周氏也仿佛被这剑光涤荡了心绪,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道:
 “罢了,罢了,急也无用。
 等消息回来,不管是什么消息,府中上下,所有人赏一两银子,也让大家沾沾喜气,同盼好消息。”
 望舒点头应下:“娘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