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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草木腐败的气息涌入肺腑,却让刚从九幽地狱般的地窟中逃出生天的众人感到一阵劫后余生的眩晕。头顶是灰蒙蒙、不见星月的天空,四周是嶙峋怪石和低矮扭曲的枯树,他们竟被玄微子以命开辟的星路通道,传送到了逆魔妖塔所在的地窟之外,一处荒凉的山坳之中。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郑三胖瘫软在地,贪婪地呼吸着带着寒意的空气,肥胖的身躯因后怕而微微颤抖。
“掌门师伯…”秋生、文才、张晓光三个徒弟望着身后那深不见底、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地窟入口,眼中含泪,声音哽咽。玄微子最后碎剑引星、血染星路的决绝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们心头。
林九将背上昏迷的昙华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上,左腿伤口因剧烈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他目光扫过众人:白流苏脸色苍白,正全力催动九华灵力,乾坤红菱缠绕着昙华和气息奄奄的马菩提大师;李太白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盘膝调息,压制着内伤;云中鹤、叶良辰、赵胜相互搀扶,身上带伤;郑三胖一家惊魂未定;茅山明抱着破布袋瑟瑟发抖;四目道长破碎的眼镜后眼神悲怆;三个徒弟满脸泪痕。
最令人揪心的是皇帝。他被郑三胖和杨小凤放在地上,胸口那团污浊的暗金光芒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一股衰败腐朽的气息,他灰败的脸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
“此地不宜久留!”林九强压下心中的悲痛和腿上的剧痛,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鵺随时可能追来!必须立刻离开,寻找安全之地救治陛下和昙华姑娘!”
“对!对!快走!”郑三胖挣扎着爬起来,“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众人相互搀扶着,准备离开这噩梦般的山坳。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如同九天寒潮,毫无征兆地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山坳!
空气仿佛凝固了!风停了,虫鸣鸟叫消失了,连众人的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战栗,让所有人瞬间僵在原地!
“他…他来了…”茅山明牙齿打颤,抱着布袋瘫软在地。
地窟入口处,那深邃的黑暗中,一点幽蓝与深绿交织的光芒缓缓亮起。紧接着,一道颀长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
深紫色狩衣,墨玉般的长发,苍白妖异的面容,冰火交织的异瞳,额心缓缓旋转的幽绿火焰符文——正是鵺!
他踏出地窟,足尖离地三寸,悬浮于虚空之中,冰冷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众人,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俯视着尘埃中的蝼蚁。他的气息比在地窟中更加凝实、更加深不可测,仿佛整个荒凉山坳的天地元气都在向他臣服、颤抖。
“逃?”鵺的声音淡漠得不带一丝情绪,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冰锥刺入骨髓,“黄泉路引,无处不在。尔等,又能逃往何处?”
他缓缓抬起那只苍白修长的手,并未指向任何人,只是对着众人所在的方向,五指微微收拢。
轰——!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压力骤然降临!如同整个天空塌陷下来,狠狠砸在众人身上!
“呃啊——!”
修为最弱的郑三胖一家、茅山明、三个徒弟瞬间被压趴在地,口鼻溢血,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云中鹤、叶良辰、赵胜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李太白、马菩提、四目道长身体剧震,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气息更加萎靡!连白流苏也娇躯一晃,脸色煞白,护住昙华和皇帝的红菱光芒瞬间黯淡!
唯有林九,强撑着没有跪下!他左腿伤口鲜血狂涌,染红了脚下岩石,但他死死咬着牙,腰杆挺得笔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鵺,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哦?”鵺冰火异瞳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似乎对这只蝼蚁的顽强有了一丝兴趣。他指尖微动,那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强数倍,如同无形的巨山,狠狠压向林九!
咔嚓!林九脚下的岩石寸寸龟裂!他左腿剧痛钻心,膝盖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被压入地面!但他依旧死死挺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嘴角鲜血不断溢出!
“师父!”秋生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那恐怖的压力死死按在地上。
“林道友!”李太白、马菩提等人焦急万分,却自身难保。
鵺看着林九那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倒的身影,眼中那丝兴趣渐渐化为冰冷的漠然。“无谓的挣扎。”他淡漠开口,另一只手随意地抬起,指尖一点幽蓝光芒跳跃,对准了昏迷在岩石上、气息微弱的昙华,“圣女容器,随吾归去。”
幽蓝光芒如同毒蛇般射出,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无视空间距离,直刺昙华心口!
“不——!”白流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距离昙华最近,在那恐怖压力下,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扑向昙华,用身体挡在了那道幽蓝光芒之前!
噗嗤!
幽蓝光芒毫无阻碍地洞穿了白流苏的护体灵光,狠狠刺入她的右胸!一股极致的冰寒瞬间蔓延开来,白流苏身体猛地一僵,胸前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冰晶!鲜血还未涌出便被冻结!她脸上血色尽褪,眼神瞬间涣散,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如同凋零的莲花。
“流苏——!!!”
林九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瞬间撕裂了凝固的空气!他看着那道为了守护昙华而倒下的倩影,看着她胸前那刺目的幽蓝冰晶,看着她迅速消散的生命气息……一股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不!不!流苏!”林九双目赤红如血,眼角几乎瞪裂!什么恐怖的压力,什么腿上的剧痛,什么鵺的威压,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眼中只剩下那道倒下的身影,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悔恨和……滔天的怒火!
“啊——!!!”
一声蕴含着无尽悲愤与绝望的咆哮,从林九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体内残存的所有法力,连同那燃烧生命般的怒火,如同火山般轰然喷发!
嗡——!
一股奇异的波动,以林九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他周身紫电雷光不受控制地疯狂窜动、暴涨!那原本被鵺威压死死压制的天地元气,此刻竟如同受到某种至高意志的牵引,疯狂地朝着林九汇聚而来!
天空,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浓重的乌云如同墨汁般翻滚汇聚,瞬间遮蔽了本就灰暗的天空!云层深处,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一道道粗大的紫色电蛇在乌云中疯狂穿梭、凝聚!
一股浩瀚、威严、仿佛代天行罚的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远古巨神,自九天之上轰然降临!这股气息,煌煌正大,带着涤荡世间一切邪祟的意志,竟硬生生地将鵺那笼罩山坳的冰冷威压冲开了一道口子!
“这是……”鵺那一直淡漠的冰火异瞳,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他抬头望向那翻滚着恐怖雷霆的厚重劫云,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天劫?不…是顿悟引动天地共鸣?区区凡人…竟能引动如此天威?”
趴在地上的众人也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那恐怖的威压被冲散了一丝,让他们得以喘息。
“师父…师父他…”秋生看着浑身沐浴在狂暴紫电中、气息节节攀升的林九,又惊又喜。
“林道友…这是…”李太白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临阵突破?引动天雷共鸣?!”
“天道…天道显灵了?”郑三胖喃喃道。
林九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闻。他眼中只有倒下的白流苏。无尽的悲痛与怒火,如同熔岩般在他胸中奔涌、燃烧!过往修行的点点滴滴,与白流苏相识相知的画面,师父的教诲,掌门师兄的牺牲…无数感悟如同破碎的星辰,在绝境与悲愤的熔炉中疯狂碰撞、融合!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林九口中无意识地低喃着茅山雷法总纲,每一个字吐出,都引动天空一道惊雷炸响!他体内,那原本因强行催动而濒临枯竭的雷法本源,在天地元气的疯狂灌注下,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滔天洪水,瞬间充盈、沸腾、蜕变!
咔嚓——!
一道水桶粗细的紫色天雷,撕裂厚重的劫云,带着毁天灭地的煌煌天威,并非劈向鵺,而是直直地轰向林九的天灵盖!
“师父小心!”三个徒弟失声惊呼。
然而,林九不闪不避!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直视那道毁灭雷霆,张开双臂,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来——!”
轰——!!!
紫色天雷狠狠劈在林九身上!刺目的雷光瞬间将他吞没!狂暴的雷霆之力疯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撕裂着他的经脉,灼烧着他的血肉!但林九的身体如同一个无底洞,疯狂地吞噬着这毁灭性的力量!他体表的紫电雷光在天雷的洗礼下,颜色迅速加深,由淡紫转为深紫,最后竟隐隐透出一丝尊贵的金色!
雷光散去。
林九依旧站立在原地。他身上的道袍焦黑破碎,露出精壮却布满焦痕的身躯。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的疲惫、伤痛、萎靡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威严!他双目之中,紫金色电光流转,仿佛蕴含着九天雷霆的意志!一股浩瀚磅礴、如同天地般沉重的威压,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虽不及鵺那般冰冷邪异,却带着一股代天行罚、破灭万邪的煌煌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