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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酬生在川东一个偏僻山村,名叫“石井沟”。
村子藏在大巴山深处,四面环山,终年云雾缭绕。村口有一口枯井,传说是百年前一位疯道士跳进去自尽的地方,从此井水干涸,只余一口黑幽幽的洞口,像大地张开的眼睛。
他落地时,天降暴雨,雷声滚滚,电光撕裂夜空,照亮了整个山谷。接生婆刚把他抱出来,就“哎哟”一声,手一抖,差点将婴儿摔在地上。
“这娃……怎么长得像只癞蛤蟆?”她颤声说。
婴儿额头宽大如石,眼眶深陷如坑,鼻梁塌陷,嘴唇厚而外翻,皮肤粗糙如树皮,泛着灰青色。哭声嘶哑,不像人声,倒像夜枭低鸣。
村里人背地里叫他“癞头娃”,见了他便躲,说他是“山精投胎”,克亲克邻。
父亲郑成功,本是村小学教师,读过些古书,信命理。他年轻时曾走南闯北,在成都、重庆都教过书,后因作风问题被贬回乡,郁郁不得志。
孩子满月那夜,他梦见一位白袍老者,拄着拐杖,站在院中枯井边,白发如雪,面容模糊,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
老者对他道:
“你儿非人,乃‘癞蛤蟆精’转世。
此生注定啃老、贫贱、短命,不得善终。
若强行逆天改命,必遭反噬,祸及全家。”
郑成功惊醒,冷汗湿透,心跳如鼓。窗外雨声未歇,枯井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蛙鸣,像是回应梦境。
他不敢声张,却从此对儿子冷眼相待。喂奶时不愿抱,换尿布时动作粗暴,连孩子哭闹,他也只冷眼看着,说:“哭吧,哭死算了。”
可母亲樊梨花却怒了。
她是个山野女子,粗布麻衣,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她一把夺过儿子,抱在怀里,狠狠瞪着丈夫:“我儿子是人,不是命!哪有什么癞蛤蟆?哪有什么短命?他想活多久,就活多久!”
她抱着郑酬回家,日夜呵护,用山泉水给他洗澡,用草药熬汤驱寒。她不信命,只信“可塑性”。
“我的孩子,是好是坏,是魔是佛,我说了算!”她常对村人说。
她教郑酬读书,陪他写字,告诉他:“别人说你丑,那是他们眼瞎。你心里美,就是美。心美的人,命也美。”
郑酬在母亲的爱中长大。
他虽貌丑,却聪慧过人,五岁能背《三字经》,七岁能写对联,八岁便能帮村人写书信、算账目。
小学六年,他年年第一;初中三年,他稳居榜首;高考那年,他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南京大学哲学系。
放榜那天,全村轰动。
郑成功站在村口,挺着胸膛,满脸骄傲:“我儿子转运了!算命先生说他要大富大贵!你们看,命是可以改的!”
他逢人便说:“多去算算命!算一算,就好了!”
村里人信了。
一时间,算命成风。张瞎子的摊前,排起长龙。
张瞎子本名张守愚,是县里小有名气的算命先生,双目失明,靠摸骨、看相、掐指算命为生。他算命极准,据说能“通幽”,能看见人魂魄的颜色。
可奇怪的是——
不到年底,张瞎子突然暴毙。
有人说他“泄露天机,遭天谴”;
有人说他“为郑酬改命,耗尽阳寿,把自己的命给了郑酬”;
还有人说,他死前夜,曾喃喃自语:“我……不该改他的命……那孩子……不是人……是‘噬命者’……”
无人知晓真相。
只有樊梨花,在儿子临行南京那日,悄悄塞给他一张符纸,黄纸朱砂,画着古怪的符咒,边缘已泛黄。
她低声道:
“儿子,算命可听,不可信。
命是自己的,别交给别人。
记住,算一次,改一次,好的变坏,坏的变好,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算,会算出什么。
有些人,不是帮你改命,是引你入局。”
郑酬点头,却未放在心上。
他以为——是算命,让他转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