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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着墙上的 PPT：“这些数据不是虚的，是我查了行业报告，也算了咱们厂里的账得出来的。结论就是，流程病了，得动刀。不动刀，就是等死。”
“动刀？怎么动？” 林小萱站起来，走到墙前，指着 “ISO9001” 几个字，“这玩意儿是质量体系吧？我听说要写一堆文件，每个工序都要记录，咱们车间里的工人连字都认不全，怎么记录？还有 ERP，说是要把生产、库存、财务串起来，那刘胜利管仓库，以后还能不能自己说了算？”
刘胜利赶紧点头：“是啊吴博士，我管仓库这么多年，布放在哪，我闭着眼都能找到。要是搞 ERP，还得把布的信息输进电脑，我这老眼昏花的，哪会用电脑？”
赵秀兰也开了口：“吴博士，我也说句实话。车间里的工人都是跟我一起干了十几年的，平时做活靠的是手感，比如锁边，老周闭着眼都能锁得整整齐齐。你要是让他们按标准来，一步一步记流程，他们肯定不适应，到时候效率没提上去，反而更慢了。”
吴佳怡没急着反驳，她把激光笔放在桌上，走到众人中间，脸上还是带着笑：“林总担心工人不会记录，刘叔担心不会用电脑，赵姐担心效率下降，这些我都考虑过。”
她看向林小萱：“ISO9001 不是要写一堆文件，是把每个工序的标准写清楚，比如锁边要锁几厘米，检验要查哪些地方，咱们可以把标准做成图文卡片，贴在车间里，工人一看就懂。记录也不用写太多字，打勾就行，比如检验合格就打√，不合格就打 ×，简单得很。”
又转向刘胜利：“ERP 也不用刘叔您自己输数据，我会请人来培训，教仓库的年轻人用，您负责核对就行。以后您想找哪卷布，在电脑上搜一下，就知道放在哪个货架，比您闭着眼找还快。”
最后看着赵秀兰：“赵姐，标准不是要限制工人，是要帮他们省力气。比如以前返工多，工人得拆了重做，浪费时间又累。按标准来，一次就做好，不用返工，反而轻松。我还会在车间搞培训，教大家怎么按标准做，做得好的还有奖励。”
林志强坐在太师椅上，没说话，手里的茶杯端了半天，没喝一口。他看着吴佳怡，又看了看墙上的数据，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 他不得不承认，吴佳怡说的有道理，可几十年的老习惯，哪能说改就改？
“三个月。” 吴佳怡突然提高声音，她拿起激光笔，“啪” 地照在墙上，“我计划用三个月，推行 ISO9001+ERP + 精益生产，也就是‘贯标’。第一个月，梳理流程，制定标准；第二个月，培训工人，上线 ERP；第三个月，优化精益生产，降低浪费。三个月后，我保证，咱们的生产周期能降到 25 天以内，库存能减到 2000 万以下，返工率能降到 5% 以下。”
这句话说完，祠堂里静得能听见烛火 “噼啪” 的声音。供桌旁的祖宗牌位好像在看着众人，旁边的 “世界工厂” 锦旗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突然，祠堂梁上 “扑簌簌” 一阵响，几只燕子从窝里飞了出去，翅膀擦过锦旗，像是特意给这句话让路。
“三个月？” 林志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要是三个月后没效果怎么办？”
“要是没效果，我辞职。” 吴佳怡看着林志强，眼神坚定，“而且我不要这三个月的工资，就当是我给厂里的担保。”
曹天明赶紧说：“佳怡，你不用这样……”
“曹总，我必须这样。” 吴佳怡打断他，“我知道大家不信任我，觉得我年轻，没经验。但我想证明，我的办法能救厂里。”
林小萱皱着眉：“吴佳怡，你别冲动。辞职不是小事，再说，厂里现在也离不开你。” 她虽然不赞同吴佳怡的办法，但也知道，现在没人能比吴佳怡更清楚怎么改。
曹芊芊也说：“佳怡，数据不会骗人，我相信你。要是需要财务配合，我随时都在。”
赵秀兰看了看曹芊芊，又看了看吴佳怡：“我也支持你。车间里的工人我来沟通，只要能让厂里好起来，他们会配合的。”
刘胜利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终于掏出来，却没点：“我也支持。大不了我学用电脑，只要能把仓库管好，不让布再泡了，我干什么都行。”
林志强看着众人的反应，又看了看吴佳怡。小姑娘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没一点退缩，像当年他刚开裁缝铺时，面对刁难的客户，非要把衣服做好的那股劲。他叹了口气，把茶杯放在桌上，拿起地上的算盘珠，一颗颗装回去：“行，我信你这丫头一次。三个月，要是没效果，你不用辞职，我这个顾问，不干了。”
“爸！” 林小萱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林志强会同意。
“我老了，但不糊涂。” 林志强看着林小萱，“厂里要是倒了，咱们谁都没好日子过。与其守着老办法等死，不如让这丫头试试。”
他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吴佳怡面前：“丫头，我把厂里的老底都交给你了。要是你敢糊弄我，我这把老骨头，跟你没完。”
吴佳怡笑了，梨涡浅浅的：“林叔，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祠堂里的氛围终于松了下来。曹天明看着众人，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 他知道，接下来的三个月会很难，有林志强的固执，有工人的不适应，还有资金链的压力。但至少，现在大家都同意改了，这就是希望。
赵秀兰看了看墙上的 PPT，又看了看自己缺半截的食指，心里想着：要是早有标准，当年自己的手指是不是就不会被机器绞伤？刘胜利则在想，以后仓库里的布不用堆那么高了，也不用再担心泡了，心里反而踏实。
吴佳怡关掉投影仪，墙上的数据消失了，可那些数字已经刻在了众人心里。她收拾好电脑，对大家说：“明天早上八点，咱们在车间开启动会，具体的改革方案，我会跟大家详细说。”
众人点点头，陆续走出祠堂。林志强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眼祖宗牌位和 “世界工厂” 锦旗，嘴里嘟囔着：“老祖宗保佑，让这丫头能成。”
风又吹过祠堂，锦旗晃了晃，像是在回应他。阳光从祠堂门口照进来，落在地上，映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条通往新生的路。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条路，会有多难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