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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播大厅内落针可闻,唯有克里斯蒂安·拉尔森那如同精密器械般咬合分毫不差的节奏残响还在空气中隐隐震颤。陈楚指尖敲击着桌面,看着屏幕上刺眼显示的巨大票数差——克里斯蒂安497票碾压式的票数如同一座铁铸高墙,冷硬地伫立在所有参赛歌手面前。
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尚未彻底从耳膜褪尽,滚烫的空气里漂浮着尚未平息的震撼和难以置信的窒息感。克里斯蒂安·拉尔森,那个名字此刻宛如一座冰冷的金属神只雕像,被现场五百位观众近乎失控的狂热崇拜所供奉。497票!一个匪夷所思的分数,撕裂了此前所有表演累积的期待与平衡,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落在每一个歌手的心头。
连见惯风浪的评审席也罕见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几位导师彼此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喉头滚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凝结成一个无法轻易出口的复杂表情。那是音乐造诣层面赤裸裸的碾压所带来的失语。
导播间气压低得吓人。总导演赵峰攥着台本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悄然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塑料控制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后台监控屏幕上,其他歌手休息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紧盯着画面中那个岿然不动、仿佛置身飓风眼中心的陈楚,等待着他——下一个挑战巨人的选手——的选择。
“峰哥…”旁边的副导演哑着嗓子,眼神里透着一股近乎绝望的急迫,“陈楚…他还行吗?这种局……”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意思赵峰明白:这种局面,是不是需要动用一点“场外”的力量?哪怕是提前沟通好的微小“暗示”,或是调音上的微妙倾斜?保住一丝颜面。
赵峰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厉色:“什么都不许动!让所有设备保持最原始状态!音响组、灯光组,都给老子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陈楚…他需要这个。”
他死死盯着那个独立的休息室监视屏,语气森冷又带了点孤注一掷的疯狂:“让他上!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他要是能在这个怪物手上撕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哪怕只有一点点,那将是这破节目有史以来最高的流量神话!”
休息室门“咔哒”一声被推开。执行编导小王走了进来,步子有点虚浮,脸色苍白得像刚从冷冻柜里捞出来。他看着坐在镜子前微闭着眼的陈楚,嘴唇哆嗦了几下,才挤出蚊子哼般的声音:“楚…楚哥,该…该您了。抽、抽签结果…”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迎战位。” 这意味着陈楚必须接住克里斯蒂安制造的恐怖高压。
休息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跟在陈楚身边的助理,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紧张得手指揪紧了衣角,指节同样泛白。化妆师拿着粉扑的手悬在半空,忘了落下,镜面映出陈楚平静无波的脸,和他身后小王导演那惊魂未定的影子。
陈楚缓缓睁开眼。镜子里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蕴藏了无尽风暴的寒渊底部,没有恐慌,只有一种沉淀多年的锐利锋芒被骤然点燃的冷硬光焰。
“知道了。”
他只说了三个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半丝涟漪,却带走了房间里大半凝滞的恐惧。
然后,他站起身。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如同一柄沉默出鞘的古剑。助理慌忙将一件熨帖平整的黑色演出服递过去,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亮片或徽章,只有最纯粹、最坚实的黑。他套上,系紧手腕处的搭扣,调整了一下衣领。再抬头时,镜中那个男人的气场骤然全开。那是十年雪藏沉淀的精华,是被时光淬炼过的绝对内核,此刻毫不保留地释放,仿佛瞬间将狭小的休息室撑开到无限大的战场空间。
小王看着陈楚整理袖口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那份行云流水般的平静仿佛具有某种奇异的魔力,让他悬在半空的心脏落下去几分,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他默默退后一步,让开了通往那扇沉重舞台门的路。
通道漫长而晦暗,两侧是粗粝冰冷的金属壁。踏上去的瞬间,外界山呼海啸的声浪猛地被隔绝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只余下心脏沉稳有力的搏动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陈楚的胸膛。
他走过。没有任何犹豫,步伐稳定,目光直视前方通道尽头那一片由巨大幕布遮蔽的、光亮得近乎神圣的入口。这背影,像一个孤独走向风暴口的将军,每一步都踏碎了旁人所有的疑虑与喧嚣。
“轰隆!”
厚重的舞台幕布猛地打开,强光如同炽热的液态金属,汹涌地倾泻出来,瞬间将陈楚吞没。几乎在这同一瞬间,预置在舞台四角的巨大音响系统发出一声蓄力已久的、沉闷无比的超低频嗡鸣!
那不是单纯的巨响,而是一种覆盖一切的、具有物理实质般的沉重音波墙。它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沉重地覆盖在每一个人的头顶和胸口,瞬间让全场所有人的议论和倒吸冷气声生生中断。心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擂了一下,耳膜嗡嗡作响,甚至连光线都仿佛在这音压之下微微扭曲了一瞬。
这就是陈楚设计的开篇。
前奏起!没有半点花哨的铺垫,电吉他失真音色如同高压电流撕裂空气,发出粗粝刺耳的啸叫!贝斯沉重稳定的下潜低音线同步切入,像一头巨大的深海怪兽从最黑暗的海沟里苏醒,迈开了撼动大陆架的沉重步伐。鼓点,带着工业金属特有的精准冰冷,如巨型液压冲床锤击钢铁,每一下都重重砸在全场听众的感官神经上。
舞台骤然大暗,仅剩几道惨白如金属寒光的高束追光,冷酷地切割着空间。巨大的LED背景屏上,线条硬朗锐利,飞速变幻着齿轮疯狂咬合、星云剧烈坍缩的景象碎片!
鼓点猛然提速,密集如陨石雨狂泻!贝斯带着钢铁震颤的低吼,与鼓点编织成一张充满窒息感的死亡律动网。而在这一刻刻不容缓的窒息顶点,舞台主灯轰然爆亮!陈楚如一道撕裂黑暗的黑色闪电,大步踏上舞台中央升起的关键。
他手握麦克风支架,如同握紧一柄巨剑的剑柄,弓步前倾,身体呈现出最稳固的发力姿态,猛然张开嘴:
“风暴!——在耳边咆哮!——”
第一个撕裂般的高音,没有任何预热的拔地而起,尖锐中裹挟着金属碰撞的质感,直刺云霄!
“规则!——由我重铸!——”
第二句,嗓音中猛地注入纯粹厚重的力量感,炸开在每一个音符上,犹如万吨巨轮撞破冰山,气势磅礴,震得舞台都仿佛在脚下隐隐颤栗!
不是华而不实的展示,这是原始生命力的爆发!是压抑十年的惊雷炸响!
评委席上,‘铁嗓’胡坤倒抽一口冷气,后颈的汗毛陡然炸立!那种纯粹的、直击心脏的压迫力,与克里斯蒂安那种精密至非人境界的技巧控制感,截然不同!这是血肉之躯迸发出的怒潮!
观众席前排,一位中年观众下意识攥紧了自己胸口,脸上是混杂着痛苦与狂喜的扭曲神情,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歌声不是入耳,而是直接冲撞着他们最原始的心脏!
陈楚握紧麦克风支架,手臂上绷起的肌肉线条透露出一种近乎极限的力量感。他猛地一个转身,舞台两侧的高压气柱如同呼应他意志的侍从,随着他动作骤然喷发!洁白的烟雾急速膨胀,被惨白的顶光瞬间穿透,在舞台上空瞬间形成无数翻滚卷曲的烟雾漩涡!
“破碎的面具!在飓风中燃烧——!”陈楚的声音在这片人造的混沌中心再度爆发,充满金属穿刺力的高音仿佛拥有了实体,狠狠劈开滚滚烟尘,带着一股要将一切虚伪撕成碎片的凶狠决绝!他的歌声就像滚烫的熔岩,灌入听众的五脏六腑,点燃最深处的战栗。
这已经不仅局限于声音的魅力,更像是一种全方位的感官引爆!有人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充满血腥撕裂感的节奏点着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灵魂里的那种滚烫灼烧感。而陈楚在剧烈爆发的节奏中,每一个动作——哪怕只是脚步的踩踏、身体的倾斜、手臂的挥动——都精准地锁死在每一次鼓点的重击之上!没有多余花俏,只有严丝合缝、沉重无比的力道感!他的存在本身,就变成了那引擎轰鸣的金属风暴中心最稳定、也最狂暴的核心!
主歌部分结束,节奏陡然出现一瞬的凝滞。乐队所有乐器的轰鸣同时收束,只留下最干净的架子鼓节奏组。镲片一下下规律敲击,军鼓连续三个极轻巧的轮滚。巨大的屏幕上,所有混乱的意象画面也骤然收敛,只剩下一颗在无尽黑暗中无声高速旋转的抽象螺旋几何体。
整个“风暴眼”的中心,降临了。
陈楚微微垂首,散落的发梢遮住了他小半张脸,舞台主光聚焦在他身上,将他紧绷的下颌线条照得分明。刚才那股狂暴宣泄的力量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强大的、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般的沉寂张力。全场的呼吸都被这诡异的宁静捏紧了喉咙。
观众席,张烨死死攥着手里的投票器,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眼睛死死钉在台上那个岿然不动的身影上。他刚才差点就按下了克里斯蒂安的投票键——那非人的技巧确实令人敬畏。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握住了,那充满情绪爆发力的歌声带来的共鸣,比纯粹的完美更灼热。他身边的妻子已经泪流满面却毫不知觉,只是跟着那令人心碎的旋律无声地抽噎。
陈楚的身体开始极其缓慢地、充满控制感地摆动。他的动作幅度微小,却充满了磁石般的核心力量。当那抽象螺旋几何体再次被光点亮到刺眼的地步——
陈楚猛地抬头!
所有收敛的情绪在这一刻化作毁灭星辰的能量洪流爆发出来!
“撕裂——这沉默高墙——!”
他脖颈暴起青筋,如同狂怒的雄狮发出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最坚硬的金属锻造而成,裹挟着十年郁结喷薄而出的狂怒和不屈,狠狠凿向那面由克里斯蒂安497票堆砌而成的冰冷铁壁!
电吉他瞬间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失真啸叫!贝斯沉入最深的地脉轰鸣!鼓点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炸裂!灯光瞬间变成一片吞噬一切的、熔岩翻滚般的赤红海洋!巨大的屏幕被极速旋转、分解重组的狂暴螺旋完全占据!整个演播大厅仿佛变成了一艘正在狂怒风暴中即将解体的金属巨轮!
风暴真正降临!这风暴的核心只有一个名字——陈楚!
高潮尾声的冲击力如同实质的飓风巨浪,狠狠撞在演播厅的每一寸墙壁上。最后一声如同核爆冲击波般的重鼓轰鸣落下,整个乐队的嘶吼瞬间消失。世界仿佛被按下了绝对静音键。
陈楚站在一片翻涌的赤红光影中心,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沿着紧绷的额角滑落,砸在高温灼烤过的舞台地板上,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嗤响。他微微垂首,紧握麦克风支架的手指指节泛白,那凝聚了所有情感的爆发,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也重塑了他的精气神。
观众席如同凝固的火山熔岩。
一秒,两秒……
陡然,山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