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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乾元殿内铜漏轻响,第三声余音尚在梁间萦绕,玉沁妜已端然稳坐于九重龙座之上。晨曦自高窗斜照而入,洒落在她肩头那袭玄色绣金龙纹长袍上,金线织就的五爪蟠龙在微光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欲腾空而去。她发髻高挽,一支白玉雕成的凤钗簪于正中,玉质温润如凝脂,在朝阳映照下泛出淡淡柔光,似有灵气流转其间。
昨夜彻夜批阅军报,未曾合眼,眉宇间虽无倦色外露,可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却隐隐沉淀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然而她神情依旧凛然不可侵犯,唇角微抿,目光沉静如渊。案头一方紫檀镇纸压着刚拟好的圣谕,一管新磨的紫毫笔静静横置于砚台之侧,笔锋锐利如刃,墨香清冽扑鼻——仿佛昨晨所用的那一支已被妥善收起,连同那段未尽的心绪,一并藏入袖底。
阶前肃立之人正是墨刃,玄甲未卸,铁衣生寒。他双手捧着黄绫包裹的战功名录,身形笔直如松,目光平视前方,不偏不倚。其声清冷如霜刃划过寒石,字字铿锵:“沧州守将周远山,亲率精锐伏击敌后辎重队,火攻焚粮三百车,烟焰蔽野,敌军溃乱自相践踏,斩首七十二级,斩获器械无数。此役断敌命脉,功居首位,特记首功,赐金帛五百匹,晋三级军阶,授护军将军衔,赐宅邸一座,子孙世袭优待。”
“兵部主事柳文昭,调度得宜,运筹帷幄,使三营兵马于深夜悄然换防,行踪缜密,未惊敌探耳目,保全前线布阵之机,功列次等,加俸禄两成,赏京畿良宅一院,另赐御书匾额一方,以彰其能。”
一道道封赏之令自殿上传下,如春雷滚过冻土,唤醒将士忠勇之心。殿中将领依次出列,或拱手跪拜,或抱拳垂首,皆神色庄重。有人领旨时声音微颤,几近哽咽,显是激动难抑;亦有人低眉敛容,沉默退下,唯以坚定步伐回应君恩浩荡。玉沁妜一一颔首应允,神色不动,语调平稳,既无偏私,亦无溢美,只以最公正之姿,承天下之望。
待最后一人归列,大殿重归寂静。唯有青铜狻猊香炉中袅袅升起一缕沉水香烟,轻盈盘旋,缠绕过殿顶横梁上雕刻的蟠龙之鼻,恍若神灵低语,缭绕不散。
片刻之后,玉沁妜缓缓抬起眼帘,眸光如秋水映星,自群臣头顶轻轻掠过,似无意停留,却又似早已锁定目标。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侧列一人身上——百里爵。
他今日着一袭月白锦袍,质地细腻如云绡,袖口以银丝暗绣流云纹路,阳光拂过时,银光如星点跳跃,似有风动于无形。腰间束一条青玉嵌贝带,垂下的流苏末端打着一个始终未解的死结,绳结略显陈旧,却不曾更换,也不曾整理。那不是疏懒,而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仿佛它早已超越了装饰的意义,成为某种无声的誓约,铭刻在时光之中。
玉沁妜凝望着他,唇角极轻微地扬起一丝弧度,转瞬即逝,如同湖面掠过的飞鸟影子。
“此次破敌,非一人之勇,亦非一时之谋。”她启唇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冰泉滴落玉石,清越而深远,一字一句皆叩击人心,“玄军主力溃退千里,边患暂平,实赖朝中上下同心,将士用命。然究其根本,乃因有人洞悉敌军虚实,识其骄纵轻进之弊,献奇袭之策,断其粮道,乱其军心,方有此雷霆一击,一战定乾坤。”
她顿了顿,目光愈发沉静,仿佛穿透了过往烽火,直抵那一夜烛影摇红中的密议。
“此功之首,当推皇夫百里爵。”
六字落下,满殿皆静。
殿中微微一震,仿佛连空气都随之轻颤。几位老臣彼此交换着眼神,眉宇间隐有惊疑浮动,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中朝笏的边缘,似在压抑内心的波澜。有人刚欲启唇进言,却被凌霄不经意间扫来的一瞥骤然钉在原地——那双平日里看似慵懒倦怠的眼眸,此刻却如寒夜星辰般冷冽锐利,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压。风过殿廊,他身侧悬挂的七个香囊轻轻摇曳,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香气息,竟似化作无形之重,悄然弥漫于整个大殿之间,令众人心头一紧,终无人敢再发声。
玉沁妜神色不动,容颜静若秋水,唇角微扬,声音清越而沉稳:“密道图共计三幅,皆可直通玄国腹心之地,为我大军切断敌军粮道、奇袭要隘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路径依据;更有三百死士,潜伏经年,深藏于敌后暗影之中,始终未露丝毫破绽,皆在其缜密调度之下,如刃藏鞘,伺机而动。此等运筹帷幄之智谋,临危不乱之胆魄,岂能以寻常军功等闲视之?又岂是 区区功劳二字所能概括?”
她语调微顿,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群臣,那一双眼眸深邃如渊,仿佛能洞穿人心幽微之处:“即日起,特许百里爵列席常朝,参与军政机要之议决。凡涉及边防布防、外交使节、战事调度等重大事务,皆可具本直奏,无需经由中书省转递,直达天听。”
此令甫出,满殿骤然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呼吸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宠与权柄所冻结。空气凝滞了一瞬,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令人窒息。一名礼部老臣嘴唇微动,似有谏言涌至喉头,最终却只是低下了花白的头颅,将不满与惊愕尽数吞入腹中。另一人紧紧攥住手中的朝笏,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之色,额角隐隐渗出汗珠,却终究不敢开口,只能沉默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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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万籁俱寂之际,百里爵缓步上前一步,动作从容不迫,行礼时姿态谦恭却不显卑弱,脊背挺直如松,气度凛然。他并未立即谢恩,亦未流露半分欣喜或激动之情,只淡淡开口,声线平稳却字字千钧:“臣蒙陛下信重,受此殊荣,非敢自矜,惟愿竭尽忠忱之心,倾尽才智之力,夙夜匪懈,以报君恩,不负今日所托。”
言罢,他缓缓抬头,目光坦荡而坚定,直视龙座之上那位凤冠霞帔、执掌江山的女子。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岁月的力量:“江山同担,从来不是一人独撑的孤途。天下兴亡,系于共志;万里河山,需以同心守之。臣愿以此生肝胆相照,与陛下并肩而立,共御风雨,同护黎民,不负这浩浩山川,煌煌社稷。”
话音落下,余韵犹在梁间回荡。数位原本心存轻视、以为其不过侥幸得宠的文官,此刻神色微动,眼中闪过一丝震动与敬意。有人悄然垂眸,低声喃喃了一句:“好一个‘江山同担’……”语气中竟含了几分感慨与折服,随即又闭口不言,唯恐多言惹祸。然而那一句轻叹,却如石落深潭,在寂静的大殿中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散。
玉沁妜轻轻颔首,眉宇间波澜不惊,既未流露半分嘉许之色,亦未多作言语解释此番决策背后的深远考量。她只是缓缓将视线从殿中收回,重新落于案前那卷尚未批阅的边饷奏章之上,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仿佛一切因果早已在她心中推演千遍,命运的轨迹不容置疑,更无需向任何人辩白。
朝会终了,群臣陆续退下,脚步轻缓而有序,衣袂窸窣间透出几分敬畏与谨慎。墨刃怀抱兵符令箭,转身离去,步履坚定地奔赴各营传令,宣示此次论功行赏的具体条目。凌霄则悄然退至乾元殿外的朱红长廊之下,身影隐于雕梁画栋的阴影之中。他自袖中取出一枚以油纸层层包裹的飞鸽信笺,指尖微动,低声向身旁暗卫交代数语,声音低沉如风过松林,几不可闻。随即,他扬手一掷,那只通体雪白、羽翼如银的信鸽振翅腾空,划破碧蓝无云的天幕,如一道疾电般朝着北方天机楼的方向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道残影掠过宫阙重檐。
乾元殿内,喧嚣散尽,复归一片肃穆宁静。唯有晨光透过高阔的窗棂斜斜洒落,在金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映照着空旷殿心那一抹孤寂的身影。玉沁妜依旧端坐于龙椅之前,未曾起身,也未有丝毫倦意。她重新执起那支由百里爵亲手打磨、历经岁月淬炼的紫毫笔,笔杆温润如玉,毫尖柔韧似云。蘸墨之时,墨汁缓缓浸染笔锋,如同暗夜悄然蔓延。她落笔于纸,字字遒劲有力,行文流畅自如,每一笔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与决断。那端正严谨的字迹,正如她此刻的心境——冷静如霜雪初凝,从容若山岳屹立,举手投足之间,皆掌控着天下风云的脉搏。
百里爵仍伫立于殿侧偏位,身姿挺拔如松,神情沉稳如渊。他不再如往昔一般低头敛目,而是坦然凝视着殿中央那座巨大的沙盘,目光如炬,穿透千里疆土。他的右手微微抬起,食指虚点鹰喙崖一带地形,指尖所指之处,正是敌我交锋的关键要隘。他似在心中反复推演战局走势,权衡利弊得失,片刻之后,才低声启唇,语气温和却字字千钧:“沧州水寨宜即刻增建烽火台三座,每台配置弓弩手五十名,日夜轮守。此事刻不容缓。春汛将至,江河暴涨,雨雾弥漫,能见度极低,若敌军趁此天时再度来犯,视野受阻,恐难及时预警,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玉沁妜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悬于纸上,墨珠欲坠未坠。她并未抬头,只从唇间逸出一声轻应:“嗯。”
百里爵继续道,语气愈发低沉而缜密:“此外,昨日截获的那封密信虽尚未破译全文,但经天机楼笔迹鉴识司反复比对,其书写特征与旧制派残余势力惯用手法高度吻合。此等隐患若任其潜伏,久必生变。不如借此次论功行赏之机,顺势清理一批身份可疑之人。此举既能彰显朝廷公正无私,又可铲除暗藏祸根,可谓一举两得。”
话音落下,殿内一时寂静无声。玉沁妜终于缓缓抬眸,目光清冽如初春融雪后的山涧溪流,澄澈见底却又寒意凛然。她直视百里爵,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落玉盘:“你想动哪几个?”
百里爵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淡笑意,那笑看似温和,实则锋芒内敛,如藏于鞘中的利刃。“不是我想动谁。”他轻声道,语调平缓却不容置疑,“是他们自己站错了位置,走错了路。譬如户部那位姓陈的郎中,三年前曾私自调拨边饷二十万两,名义上用于修缮南北驿道,实则暗中转移至其亲族名下的私库之中。账目虽经多方抹平,表面滴水不漏,但天机楼早在当年便已秘密留存原始凭证,连同经手人供词一并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