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寻镜泊处

第101章 晨光熹微(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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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后的第一个清晨,苏晚意是在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巨大幸福与恍惚感的情绪中醒来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狭长而明亮的光带,空气里漂浮着微尘,静谧安然。她侧过头,看向身旁仍在沉睡的顾屿。

他睡得很沉,眉宇间连日奔波和心力交瘁留下的刻痕似乎被一夜安眠抚平了些许,呼吸均匀绵长。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下颌线,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锐利,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苏晚意静静地看着,心中被一种饱胀的、近乎酸楚的柔情填满。这个曾遥不可及、如同星辰般耀眼的男人,如今真切地躺在她的身边,与她缔结了共度一生的盟约。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没有惊动他,赤脚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一点窗帘。秋日的晨光瞬间涌入,不算刺眼,却带着清透的暖意,洒满整个房间。楼下古镇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青瓦白墙,小桥流水,如同缓缓展开的水墨长卷。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仿佛一切都不同了。

她回到床边,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本深蓝色绫面的婚书被顾屿郑重地放在那里,旁边是那枚青田石印章。鲜红的“苏晚意印”在晨光下显得愈发夺目。她伸出手指,极轻地抚过那冰凉的绫面,抚过那力透纸背的墨迹,抚过那属于自己的印记。一种沉甸甸的、带着时光分量的归属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这不是梦。

她洗漱完毕,下楼准备早餐。厨房里飘着米粥的香气,她熟练地煎着鸡蛋,动作轻快。当她把简单的早餐端到临窗的小桌上时,顾屿也下楼了。他换了身舒适的灰色家居服,头发还有些微湿,显然是刚洗过澡,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两人在晨光中对坐用餐,一时无言,却丝毫不觉尴尬。一种历经磨难后尘埃落定的安宁,和一种关系进入新阶段的微妙亲昵,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今天有什么安排?”顾屿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问道。他的语气寻常,仿佛只是询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计划。

苏晚意想了想,说:“上午要去工作室一趟,有几个预约的参观团体。下午……没什么特别的事。”她顿了顿,抬眼看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呢?”

“我?”顾屿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流淌的河水上,神情放松,“‘晨曦’那边暂时告一段落,远程处理即可。今天……我想当一天闲人。”他转回头,看向苏晚意,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苏馆长是否介意,收留一个无所事事的未婚夫在店里打杂?”

他刻意加重了“未婚夫”三个字,带着一点戏谑,却又无比自然。苏晚意的脸颊微微发热,低下头,掩饰着上扬的嘴角,轻声道:“店里杂事多,正好缺人手。”

早餐后,两人一起去了工作室。志愿者们看到顾屿回来,都惊喜地打招呼,目光在他和苏晚意之间流转,带着善意的了然和祝福。苏晚意忙着接待参观团体,顾屿便真的像个“打杂的”,帮忙整理一下散乱的宣传册,调试一下偶尔接触不良的投影设备,或是安静地坐在活动区的角落,用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零散的邮件。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适时地递上一杯水,或是在她讲解间隙,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他的存在,像一道沉稳的背景音,让苏晚意感到无比的心安和踏实。

下午,参观者散去,工作室里恢复了宁静。秋日的阳光透过高窗,暖洋洋地照进来。苏晚意终于有空坐下来,继续整理之前那批新发现的地方志残卷。顾屿合上电脑,走到她身边,俯身看着摊开在桌上的泛黄书页。

“有新的发现吗?”他问,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了这些沉睡的文字。

“嗯,”苏晚意指着一段模糊的记载,“这里提到明代一次大水后,官府组织疏浚河道,还重修了堤坝。位置好像就在我们工作室后面那片区域。如果能找到当时堤坝的遗迹,或者更详细的图纸,对理解古镇水系的变迁会很有帮助。”

顾屿仔细看着那段文字,又抬头看了看窗外工作室后院的围墙,若有所思:“或许可以找时间请专业勘探的人来看看。”

两人就着这段记载,低声讨论起来,从历史地理聊到古籍辨伪,又从古籍辨伪聊到工作室未来的收藏方向。阳光在他们周围移动,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叠。没有轰轰烈烈的激情,只有这种基于共同兴趣和事业的、细水长流的交流与陪伴。

傍晚,他们一起回书店。夕阳将云层染成瑰丽的橘红色,倒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顾屿很自然地牵起苏晚意的手,两人并肩走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

“晚意,”他忽然开口,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低沉,“谢谢你。”

苏晚意有些不解地侧头看他:“谢我什么?”

“谢谢你在我离开的时候,把这里守护得这么好。”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目光深邃,“谢谢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可以安心回来的地方。”他顿了顿,握紧了她的手,“更谢谢你,愿意在我的名字旁边,落下你的印记。”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这秋日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却也带着直抵人心的力量。苏晚意望着他,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只觉得整颗心都被熨帖得温暖而平整。

“因为这里,也是我的心安之处。”她轻声回应,反手与他十指紧扣。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两人回到书店,点亮温暖的灯光。那本承载着百年契约的婚书,被苏晚意小心地收藏在一个特制的樟木盒里,与那些珍贵的古籍放在一起。它不仅仅是一份爱情的凭证,更如同他们共同修复、并将继续共同书写的一册最独特、最珍贵的“古籍”。

晨光熹微,暮色温柔。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往的节奏,却又因那一纸契约,被赋予了更深沉、更恒久的意义。前路或许仍有未知,但晨光已至,他们携手同行,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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