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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土豆地还浸在露水的湿气里，新翻的泥土泛着黑褐色的光，混着腐烂的秧叶气息，闻起来格外踏实。
孟瑶背着账本穿过田埂，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却抵不过心里那点莫名的好奇。
远远地，她看见石夯蹲在最东边的田垄上，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
不是劳作的起伏，更像在做什么郑重的事。他手里似乎攥着什么，拇指来回摩挲，动作轻得像在抚摸婴儿的脸。
孟瑶放轻脚步走近，才看清他掌心托着块桃木牌，被粗麻绳系着，贴在胸口。
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他黝黑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的湿润
—— 那不是露水，是压在眼底的热意。
桃木牌的边角被磨得圆润发亮，上面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笔画深深刻进木头里，透着股执拗的劲。
孟瑶的视线落在那字上，心头突然一跳。
“均田……” 她忍不住轻声念了出来。
石夯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猛地回头，手闪电般捂住胸口，桃木牌瞬间被粗布衣裳盖住，只露出半截麻绳。
他的脖子根瞬间涨得通红，在黝黑的皮肤映衬下，像块烧红的烙铁。
“孟姑娘，你咋在这儿？”
他慌忙站起身，锄头被带得 “哐当” 倒地，溅起的泥点落在裤腿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下意识地把衣襟攥得更紧。
“我来核对外围新开的荒地面积。”
孟瑶举了举手里的账本，炭笔在纸页上轻轻点了点，“王伯说这几片地得重新丈量，免得分粮时出偏差。”
她没再提木牌，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往他胸口瞟。
那两个字像有重量似的，压得她笔尖发沉 ——“均田”，是希望有田可种，还是盼着田地均分？
这和石壁上 “地共耕” 的规矩，像根藏在地下的藤，悄悄缠在了一起。
石夯没接话，弯腰捡起锄头，闷头往地里扎。“哐” 的一声，锄头刃深深嵌进土里，他用力一撬，一大块土疙瘩被掀起来，又被他狠狠砸下去，碎成细块。
往常他翻地总是均匀用力，今天却带着股狠劲，仿佛要把地里的石头都砸碎。
孟瑶蹲在田埂边的石头上，摊开账本假装记录，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追着石夯的身影。
他的动作又快又急，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泥土里，瞬间洇出个深色的圆点。
阳光爬上他的后背，粗布衣裳被汗水浸得透湿，隐约能看见那道被乱兵砍伤的旧疤，像条丑陋的蜈蚣趴在肩胛骨上
—— 那是上个月为了护种子留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