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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海面漆黑如墨。沈砚站在礁石上,手中紧攥着那件染血的外袍。布料已经被海水和泪水浸透,却仍固执地保留着一丝淡到几乎闻不到的香气——那是云知微最后留下的气息。
老大夫在身后不远处生起了一堆微弱的火。火光映照着老人佝偻的背影,也照亮了沈砚手中那张残缺的羊皮纸。火苗舔舐着纸页边缘,将云知澈的笔迹一点点吞噬,只余下最后几行清晰可见:
"吾妹如晤:
当你见此信时,兄已赴黄泉。所有谋划皆为引蛇出洞,唯苦了你为饵。沈家子可信,然帝王心术难测。若事不可为,当沉图于海,永绝后患。
此生负你,来世必偿。
兄知澈绝笔"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钝刀,缓慢地剜着沈砚的心脏。他早该想到的——云知澈那样算无遗策的人,怎会真的让妹妹涉险?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以云知微为诱饵的死局。而那个看似温润如玉的兄长,亲手将自己的妹妹推向了地狱。
"少主..."老大夫颤巍巍地递来一块烤热的干粮,"三天了,您总得吃点..."
沈砚摇头,目光落在远处海面上漂浮的残骸上。那场惊天爆炸摧毁了大半个三皇子府的舰队,却没能杀死萧承睿——有人在混乱中看见他被亲卫护着登上小艇逃走了。而云知微...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布料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没有尸体,没有遗物,只有这件外袍和一把骨灰。他甚至没能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就像他没能兑现任何一个承诺。
"老朽刚才去高处看了看,"老大夫小心翼翼地说,"东边好像有个渔村,我们或许..."
"您走吧。"沈砚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拿着这个去找周延年。"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染血的玉佩——是云家那枚,内侧刻着几个小字:御史大夫周延年亲鉴。
"那您..."
"我还有事要办。"
老大夫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沈砚眼神的瞬间噤了声。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两个黑洞,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唯有无尽的黑暗在深处翻涌。
老人最终含泪离去,背影佝偻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沈砚听着脚步声渐渐消失,才允许自己跪倒在礁石上。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云知微的骨灰——那么轻,那么少,仿佛她的一生就这样被风吹散。
"你说...要我忘了你..."他将额头抵在布包上,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可我怎么能...怎么敢..."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冰冷的水花。沈砚的泪水无声地落入海中,与咸涩的海水融为一体。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可他的世界永远停在了那个火光冲天的悬崖上。
当阳光彻底驱散黑暗时,沈砚终于站起身。他小心地将骨灰包好,贴身放回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是云知微最后留下的抓痕——她在跳入火海前,曾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襟,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仿佛在无声地呐喊:活下去。
"我会的。"沈砚轻声说,像是在回应那个已经不存在的灵魂,"但不是现在。"
他转身走向海边,那里停着一艘简陋的渔船——是三皇子府的逃兵留下的。船上除了桨和绳索,还有一把生锈的鱼叉。沈砚检查了一下装备,然后毫不犹豫地划船驶向远海。
方向很明确:流霞岛。
划了整整一天,当夕阳将海水染成血色时,流霞岛的轮廓终于出现在海平线上。与上次不同,如今的岛屿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银蓝色光晕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岛心苏醒。
沈砚的船刚靠岸,沙滩上的沙粒就突然开始颤动。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某种远古巨兽的咆哮。他拔出腰间的软剑——这是唯一从爆炸中幸存的武器,剑身上还残留着云知微的血迹。
岛心的火山正在喷发,但不是岩浆,而是银蓝色的光柱!那光芒直冲云霄,将傍晚的天空染成了妖异的颜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光柱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流动,组成了一个个扭曲的人形。
沈砚的心跳突然加速。他认出了其中一个身影——纤细、灵动,长发在光中飞舞,像极了...
"微微?"
他的声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散。光柱中的身影似乎听到了呼唤,缓缓转头。虽然面目模糊,但那姿态、那轮廓,分明就是云知微!
沈砚不假思索地向火山口奔去。地面在脚下剧烈震动,树木倒伏,岩石滚落,整个世界仿佛正在分崩离析。当他终于攀上火山边缘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火山口内不是岩浆,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白骨组成的漩涡!那些骨头有人类的,也有各种海洋生物的,全都在银蓝光芒中悬浮、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漩涡中心,十二块青瓷片排列成一个完美的圆环,正中央漂浮着一具晶莹的水晶棺。
棺中躺着的人,赫然是云知微!
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面容安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身上穿着初见时的鹅黄色襦裙,心口处没有伤口,只有一朵小小的白色绢花——那是沈砚在云家初见时,随手别在她衣襟上的。
"这不可能..."沈砚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很惊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砚猛地转身,软剑直指来人咽喉——是萧承睿!他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半边脸缠着绷带,露出的眼睛布满血丝。手中捧着那块最大的青瓷片,光芒已经暗淡了许多。
"你没死。"沈砚的声音冷得像冰。
"彼此彼此。"萧承睿轻笑一声,目光落在水晶棺上,"看来'钥匙'最终还是回到了它该在的地方。"
"她不是钥匙!"沈砚的剑尖向前送了半寸,在萧承睿颈间划出一道血痕,"她是云知微!"
"是吗?"萧承睿不躲不闪,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那你看看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扔在沈砚脚下。那是一本钦天监的秘录,记载着二十年前的一场秘术仪式——前朝覆灭前夕,十二位星象师用自己女儿的生命为祭,将《山河社稷图》的秘密封入青瓷片。其中最小的祭品年仅三岁,名叫...云汐。
"云知微的生母。"萧承睿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她根本不是云家的血脉,而是前朝遗孤。云知澈收养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开启秘库。"
沈砚的剑尖微微颤抖:"你撒谎。"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她能激活瓷片?为什么她的血能解开封印?"萧承睿向前一步,几乎让剑刃刺入自己的喉咙,"因为她骨子里流着祭品的血!从出生起,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火山突然剧烈震动,更多的白骨从漩涡中喷涌而出。水晶棺开始缓缓下沉,云知微的面容在银蓝光芒中渐渐模糊。沈砚再也顾不得萧承睿,纵身跳向漩涡!
"蠢货!"萧承睿的咒骂被风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