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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黑暗里,云知微蜷缩在柴房最阴湿的角落,身体因极致的寒冷和紧绷而无法控制地颤抖。每一次细微的瑟缩都牵扯着额角凝固的伤口、手腕被碾过的骨头、背上磨破的血痕,汇成一股尖锐的洪流,反复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冷汗浸透了里衣,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如同裹着一层湿透的裹尸布。
但此刻,所有肉体的折磨都被掌心那一点冰冷的硬物彻底压了下去。
哥哥的墨玉莲纹发簪!
那熟悉的缠枝莲纹路,那冰凉的墨玉触感,早已刻进她的骨髓。两年前边关风雪中,她踮起脚尖,亲手将它别上兄长乌黑的发髻。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微微莫怕,等哥哥打了胜仗回来。”那笑容爽朗,带着边塞风沙磨砺出的刚毅,是沉沦前最后的光亮。
而现在,这簪子,却带着沈家独有的、清冽苦涩的药草气息,被鬼魅般塞进了这囚禁她的柴房!
是遗物…还是…信号?
“哥……”那无声的悲鸣在她灵魂深处翻涌、撕裂,每一次冲撞都带来窒息般的闷痛。她死死咬住下唇,齿尖陷入早已破损的皮肉,新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混杂着旧伤的铁锈气,还有掌心紧握的墨玉簪冰冷的、绝望的气息。
屈辱、悲恸、刻骨的恨意,还有一丝微弱到近乎熄灭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祈望——祈望这簪子的出现,意味着哥哥或许…或许还活着?这念头刚一冒头,就被更深的恐惧和现实冰冷的铁壁狠狠砸碎。通敌叛国,满门抄查,父兄战死……哪一个字不是血淋淋的绝路?沈砚送来这个,是要彻底碾碎她最后一点念想?还是…另有所图?
黑暗浓稠如墨,吞噬着一切,唯有掌心那支发簪的存在感,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滚烫。它硌着她的皮肉,也硌着她濒临崩溃的心。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颤抖,再次抚上簪尾。刚才那惊鸿一触的细微缝隙,此刻成了黑暗中唯一可以抓住的、通往未知的裂口。是错觉吗?是绝望下滋生的妄想吗?
不!
她猛地吸了一口冰冷腐臭的空气,强迫自己集中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力。指甲,沾着泥土和干涸血痂的指甲,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死死抠向簪尾那一点细微的凸起!
一下!指甲在光滑冰冷的墨玉上打滑,发出细微刺耳的刮擦声。
两下!指腹被坚硬的玉缘硌得生疼,几乎要裂开。
三下!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指甲狠狠楔入那几乎不存在的缝隙之中!指尖的皮肉瞬间被挤压、撕裂,尖锐的痛楚直冲脑海!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在死寂的柴房中骤然迸裂!
如同冰层在重压下绽开第一道裂痕!
云知微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跳出胸腔!她死死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指尖。那点微小的凸起…松动了!
不是幻觉!
巨大的惊悸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激动瞬间攫住了她!指尖不顾一切地继续用力,指甲在墨玉光滑的表面刮擦、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汗水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滚落,混合着凝固的血痂,滑过紧绷的脸颊。她感觉不到指尖被磨破的痛,感觉不到手腕的肿胀嗡鸣,所有的精神都死死钉在那一点缝隙上!
“咯嘣…”
又是一声轻响!比刚才更清晰!
簪尾末端,那一小截圆润的墨玉盖帽,竟然被她用指甲生生撬开了一条更宽的缝隙!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陈年纸张和墨汁的气息,混合着墨玉本身的冷香,从缝隙中幽幽逸散出来!
果然有东西!
云知微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撬开的玉帽完全拔离簪身。簪尾内部,赫然露出一个极其细小的、仅容一指探入的空腔!
黑暗阻挡了视线,指尖成了唯一的眼睛。
她颤抖着,屏住呼吸,将冰冷、带着细小伤口的手指,一点点探入那窄小的空腔之中。
指尖首先触碰到的,是内壁光滑冰冷的墨玉。紧接着,一种极其细微的、带着韧性的触感,缠绕上了她的指尖。
不是纸张。那触感…更细,更韧,带着一种丝线般的纹理,却又比丝线更薄、更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云知微的心猛地一沉!这触感…像是什么东西被揉捻了无数次留下的纤维残渣?难道…里面是空的?或者,东西已经被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上涌,几乎要将她吞没。她不甘心!指尖在那狭窄的空腔里更加仔细、更加缓慢地探索、拨动。
突然!
指尖碰到了一点微微凸起、带着棱角的硬物!那硬物极小,像一粒微缩的沙砾,却紧紧附着在那些细微的纤维之上。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尖,极其轻柔地、如同剥离蝴蝶翅膀般,试图将那点硬物连同它附着的纤维一起拨弄出来。指尖因为极度的专注和紧张而微微痉挛,冷汗浸湿了掌心。
一点极其微小的、带着粗糙质感的碎片,终于被她极其缓慢地从簪尾的空腔中勾了出来,落在了她另一只手的掌心。
太小了。小得在黑暗中几乎无法感知它的存在。她只能将它紧紧攥在掌心,用指腹最敏感的肌肤去感受、去摩挲。
那碎片…极其轻薄,边缘带着细微的毛刺,质地…有些像…被揉烂又风干的某种皮子?上面似乎…附着着极其极其细微的颗粒?
云知微的心跳再次加速!她将碎片凑到鼻尖,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嗅闻。浓重的血腥味和泥土霉味中,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掩盖的、带着陈旧墨汁和硝制皮革的气息,顽强地钻入鼻腔!
皮子…墨迹…碎片!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瞬间劈开了混沌的黑暗!
地图!是地图的碎片!极其微小的碎片!只有地图——那种用硝制过的薄羊皮绘制、再用特制墨汁书写的军图,才会留下这种独特的触感和气息!才会被揉捻得如此粉碎,塞进这小小的簪尾空腔!
哥哥…哥哥把一张地图…撕碎了…藏在了他的发簪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巨大的悲恸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眼前瞬间浮现出兄长浴血沙场、身陷重围的画面。他遍体鳞伤,却死死护着这发簪,用尽最后的力气,撕碎地图,藏入簪中……那该是怎样的绝望与决绝?那地图…又是什么?!
这碎片,是哥哥用命换来的!是云家洗刷冤屈、揪出幕后黑手的唯一希望!
可是…太碎了!只有这一粒沙砾般大小的碎片,能有什么用?!
希望刚刚燃起一点微弱的火苗,就被这残酷的现实瞬间扑灭,只留下更深的冰冷和绝望。她攥紧了那粒小小的碎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血肉。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混合着额角滑落的冰冷血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砸落在冰冷泥地上。
就在这时!
“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