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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九年的四月,本该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节,一股来自北方的寒流却迟迟不愿退去,盘踞在华北平原上空,连带着北京城的气氛也多了几分料峭。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紫禁城的金顶,风掠过新发芽的柳梢,带着未尽的寒意,吹得人衣衫猎猎,心头发紧。
光禄大夫府邸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暖阁里,银炭在精雕的铜兽炉里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驱散了屋外的春寒。戚睿涵与白诗悦、袁薇、董小倩、刁如苑、刘菲含五人围炉而坐,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摆着几盏清茗,热气袅袅,茶香四溢。
他们服食过长生药,容颜依旧停留在穿越而来的那一刻,白诗悦清丽,袁薇英气,董小倩温婉,刁如苑干练,刘菲含沉稳,而戚睿涵眉宇间则沉淀着超越年龄的深邃与从容。多年的古今交织阅历,早已将他们当年的青涩与惊惶磨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锋芒和审慎的观察。
“……所以说,基础教育的普及是关键,但也不能操之过急,需得与现有的科举制度慢慢衔接,否则士林反弹必然激烈。”戚睿涵轻轻吹开茶沫,缓声说道。他们正在商讨如何利用带来的现代知识,在这大顺朝徐徐图之,从文化、经济、乃至社会观念上,潜移默化地施加影响。
董小倩微微颔首,她身着藕荷色襦裙,气质沉静:“睿涵说的是。此外,女子学堂的推进,也需借助诗悦、薇姐姐和菲含的郡主身份,先从勋贵之家入手,方能减少阻力。”
白诗悦拢了拢衣袖,接口道:“此事我和薇姐、菲含已在筹划,只是……”她话音未落,骤然被一阵由远及近、急促如擂鼓般的马蹄声打断。
那马蹄声极快,极重,仿佛踏在人的心坎上,由模糊到清晰,不过瞬息之间。蹄铁猛烈地敲击着府外青石铺就的街道,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惶急,如一道撕裂宁静的飓风,席卷而过。屋内六人皆是一静,不约而同地侧耳倾听。
戚睿涵放下手中的景德镇薄胎瓷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微响。他眉头微蹙,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八百里加急,”他声音低沉,“听这动静和方向,来自西北。”
袁薇性子最是敏锐,立刻接道:“西北?如今西北并无大规模战事,除非……”她眼神一凛。
董小倩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个时节,西北……怕是边患又起。罗刹人,或是草原上的某些部落,总是不太安分。”
那驿卒背插三面代表最高紧急程度的赤旗,浑身风尘仆仆,面色焦灼如焚,伏在马背上,像一道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直冲向紫禁城的方向。马蹄声渐远,但那份突如其来的紧张感,却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光禄大夫府的上空。
果然,不过两日,确切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在北京城的官衙坊间传开。来自西北的八百里加急军报称,罗刹国的哥萨克骑兵越境东侵,于西域故地烧杀掳掠,其行径酷烈,边陲数个屯垦村落遭逢大难,男女老幼死伤惨重,幸存者纷纷抛弃家园,向内逃亡。奏报中提及,罗刹人火器犀利,骑兵来去如风,凶悍异常,当地卫所官兵装备陈旧,应对乏力,局势一度糜烂,大片疆域有沦丧之虞。
朝堂之上,刚刚因天下一统而稍显懈怠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愤怒和不安。李自成高坐龙椅,脸色阴沉如水。自灭明定鼎以来,大顺承平未久,休养生息不过九载,竟有外虏敢如此猖獗犯边,践踏他大顺疆土,屠戮他大顺子民。他握着军报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群臣议论纷纷,声音嘈杂。有武将慷慨请战,要求立刻发兵,痛击虏寇,扬我国威;亦有文臣面露忧色,主张谨慎,认为西北地广人稀,劳师远征,补给困难,应以防备为主,巩固关隘,驱逐了事即可。就在这争论不休之际,一个出乎许多人意料的身影,从武臣班列中稳步出列,声音洪亮而坚定——正是天嘉侯左良玉。
这位在前明末年以跋扈和“养寇自重”闻名的军阀,归顺大顺后,因戚睿涵的斡旋和李自成的驾驭,一直颇为低调,安居侯位,很少在朝堂上主动发声。此刻,他身着侯爵冠服,身形依旧魁梧,面容却比当年多了几分沉肃。他言辞恳切,剖析罗刹之患若不及早根除,必成心腹大患,随即郑重请缨,愿亲率麾下久经战阵的本部兵马,并节制西北边军,北上驱逐罗刹,收复失地,以靖边疆。
戚睿涵位列朝班靠后的位置,听着左良玉慷慨激昂的陈词,心中波澜起伏,难以平静。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另一个时空史书上记载的左良玉——在南明时的种种作为,拥兵自重,消极抗清,甚至最终纵兵劫掠,荼毒地方……那样一个私心重于公义、跋扈难驯的将领,如今在这大顺朝,竟会主动请缨,为国御侮?是真心悔悟,欲借此战重塑功勋,洗刷过往污名,还是另有所图,比如借此机会重新掌握兵权,或是觊觎西北的什么利益?
他暗暗感叹,时移世易,人心之复杂难测,竟至于斯。或许,一个统一的、蒸蒸日上、皇权稳固的新朝,确实能改变一些人,至少,给了他们一个展现另一面、追求“青史留名”的舞台和诱惑。这种诱惑,对于左良玉这样曾经位高权重、又背负历史污点的人而言,或许比金银财宝更为动人。
龙椅上的李自成,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左良玉,沉吟片刻。朝堂上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待着皇帝的决定。最终,李自成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准天嘉侯所奏。着左良玉为平虏大将军,总制西北诸军事,克日率军出征,务必驱逐罗刹,扬我国威!”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左良玉深深一拜,声音铿锵。
左良玉领命后,行动极为迅速。他麾下的本部兵马本就是旧明边军精锐,久经战阵,装备也在大顺立国后得到了部分更新补充。大军开拔,旌旗蔽日,马蹄声震天动地,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北京城的百姓们挤在街道两旁,目送军队出征,议论声中既有期盼,也有一丝对战争的隐忧。
战事的消息断断续续传回京城。初期,哥萨克骑兵依仗火器之利和机动性,给顺军造成了不少麻烦,有几场小规模接触战,顺军甚至吃了亏。左良玉的应对却显得异常沉稳,他并不急于寻求主力决战,而是利用对地形的逐渐掌握和兵力上的绝对优势,采纳了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策略。他分兵控扼要道,修建堡垒,逐步压缩哥萨克的活动空间,切断其补给线。同时,他也注重收拢边军残部和当地部落力量,许以重利,让其充当向导和辅助。
战事持续了约半个月,期间不乏艰苦的围城战和残酷的野外遭遇战。左良玉本人甚至亲临前线督战,据说在一次关键的围歼战中,他冒着罗刹人的排枪火力,立于阵前,激励士卒,使得士气大振。最终,入侵的哥萨克骑兵在后勤断绝、伤亡日增的情况下,被迫向西撤退,被占据的西域全境得以收复。捷报传回,详细叙述了左良玉如何运筹帷幄,将士如何用命,最终克竟全功。
李自成闻报,大喜过望,多日来因边患而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他在朝堂上对左良玉及其部下不吝封赏,金银、绢帛、田宅,乃至加封爵位,左良玉本人更是被加封太子太保衔,一时风头无两,成了朝野称颂的“国之柱石”。
光禄大夫府内,戚睿涵将朝廷详细记述战功的邸报轻轻放在桌上,对围坐在一起的五位女子说道:“看来,这位天嘉侯,是真想在这大顺朝做个中兴名臣了。”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白诗悦拿起邸报细看,袁薇则若有所思地摆弄着茶杯,董小倩安静地听着,刁如苑眼神中带着商人的审慎,刘菲含则微微蹙眉,似乎在想些什么。
戚睿涵心中那份关于左良玉人性和动机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那源自另一个时空的记忆太过深刻。但他也承认,左良玉此次的胜利,至少暂时稳固了西北边疆,消除了一个外部威胁,于国于民,并非坏事。他告诫自己,需以更审慎、更客观的态度去观察,而非固于历史的成见。
然而,西北边患刚平,内地腹心之处,却又起波澜。就在左良玉凯旋大军尚在返京路途,朝廷上下仍沉浸在一片欢庆气氛中时,一份来自陕西延安府米脂县的八百里加急,以一种更沉郁、更尖锐、更令人猝不及防的方式,再次敲响了紫禁城的警钟。
米脂,那是皇帝李自成的家乡,是大顺龙兴的象征之地,是龙兴之地的“汤沐邑”,意义非同一般。急报称,县城修缮城墙的千余名民工,因不堪忍受监工官吏的层层克扣粮饷,长期处于饥饿与欺压之下,怨气积累到了顶点,最终在一个寒冷的清晨聚众哗变。他们手持铁锹、镐头,冲击官衙,要求发放拖欠的粮饷和食物。虽然哗变很快被闻讯赶来的当地驻军镇压下去,为首者被擒,但此事影响极其恶劣,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了刚刚立国不久、正欲彰显仁政德治的大顺朝廷脸上,更直接扇在了皇帝李自成的脸上。
“民变……还是在米脂……”李自成捏着那封由米脂县令和驻军将领联名发出的、字迹似乎都因恐惧而颤抖的奏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手背青筋隐现。金銮殿上,方才还因西北大捷而洋溢的轻松与喜庆气氛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
群臣屏息垂首,不敢多发一言,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龙椅上的皇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扫过殿下,如同冰冷的刀锋。家乡父老,他李自成的根之所在,竟被逼到造反的地步,这比罗刹人的刀枪更让他感到刺痛、愤怒,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和背叛感。
“将为首闹事者,给朕严加看管,押解进京。朕要亲自审问!”李自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空气。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数日后,两名蓬头垢面、身戴重枷,脚缚铁镣的囚犯,在精锐骑兵的押送下,一路风尘,被送到了北京,直接送入了森严的皇宫。建极殿内,为了此次御前亲审,侍卫林立,甲胄鲜明,手持刀戟,肃然而立,使得本就宏伟空旷的大殿更添几分压抑。
李自成高坐龙椅之上,脸色依旧沉凝。内阁大臣、六部堂官以及像戚睿涵这样的勋戚近臣皆在殿内按品秩肃立。白诗悦、袁薇、刘菲含因有郡主封号,董小倩、刁如苑作为光禄大夫戚睿涵的家眷,也被特许在殿侧设置的垂帘之后观听。六人心中都绷紧了一根弦,她们知道,这绝非简单的审问个案,更关乎这个新生王朝的统治根基、吏治现状,以及皇帝内心最深处的症结与情感。
两名囚犯被强健的侍卫粗暴地按着跪在冰凉的御前金砖上。前面一个年约四旬,身材魁梧,纵然沉重的枷锁压在肩上,勒入皮肉,他依旧努力梗着脖子,乱发间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桀骜不驯,仿佛一头被困的野兽。后面那个则年轻许多,约莫二十出头,身形瘦削得像一根风中芦苇,面色蜡黄,嘴唇干裂,但一双深陷的眼睛却异常明亮,燃烧着屈辱、愤怒和绝望的火焰。
“跪下!”领班侍卫再次厉声喝道,声音在殿内回荡。
那年长的囚犯竟挣扎着,竭力仰起头,目光直刺龙椅方向,大声道:“陛下,草民高峰,跪天跪地跪父母,今日跪你,是跪你这身龙袍,是跪这金銮殿,不是跪你这个人!”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蛮悍。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有大臣按捺不住,厉声呵斥:“大胆狂徒,无法无天,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
李自成摆了摆手,制止了臣下的呵斥,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高峰,声音平稳却带着压力:“高峰,你既知朕是皇帝,身穿龙袍,坐在这金銮殿上,为何在米脂煽动民变,祸乱乡里,惊扰圣驾?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高峰毫无惧色,反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带着浓浓的嘲讽:“陛下,何必明知故问?草民为何造反,你难道不清楚?说到底,和你当年差不多,都是活不下去了,被逼到绝路上才反的。草民也当过驿卒,就是运气没你好,没赶上那改天换日的时候,没能混出个名堂!”
他这话如同在滚油中骤然泼入一瓢冷水,瞬间炸开,激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竟有人敢在九五之尊面前,如此赤裸裸地提及皇帝不堪的过去,并以一种近乎平等的、甚至带着挑衅的口吻说话。帘后的白诗悦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骇。袁薇和刘菲含也迅速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戚睿涵则暗自皱眉,这高峰是个硬骨头,有种,但也太过莽撞,如此冲撞,只怕会立刻招来杀身之祸。
李自成脸上依旧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只是眼神更深沉了些,声音也更沉:“哦?和朕差不多?你倒是给朕细细说来,怎么个活不下去法?朕,想听听。”
高峰昂着头,语气中的讥讽意味更浓:“你不就是咱米脂东乡的李黄娃子吗?都是黄土里刨食,驿道上跑马出身的苦哈哈,当年都一样的处境,你有什么了不起?你能反得,我们被逼到活不下去了,就反不得?”这话已是极其僭越和无礼,将皇帝与草民等同,殿内侍卫手已紧紧按上了刀柄,只等皇帝一声令下。
李自成却并未立刻发作,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如同审视一件奇怪的器物般,从高峰那布满风霜和倔强的脸上移开,落在了后面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年轻囚犯身上。
“你,”李自成的语气出乎意料地缓和了些许,带着一种探究,“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回话。”
那年轻囚犯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蜡黄的脸上因激动和恐惧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却清晰:“草民……黄刚!”
“黄刚,”李自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落在他瘦骨嶙峋的身躯和破烂的衣衫上,“你说,活不下去是怎么回事?米脂修城,乃是巩固桑梓,朝廷是拨了专项粮饷的,何以至此?”
“粮饷?”黄刚像是被这两个字骤然点燃的炮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压抑不住的怒火,“陛下,粮饷……我们一千多人,没日没夜地修城,干了整整三个月,饿死了两百多人,整整两百多条人命啊!”他声音嘶哑,字字血泪,如同杜鹃啼血,回荡在空旷而肃穆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惊心。“三个月的粮饷,被那些天杀的官儿,克扣了一半还不止。我们吃完了配给的那点掺了沙子的麸皮和发霉的杂粮,实在饿得受不了,一起去找监工理论,求他们发发善心,哪怕给口稀粥喝。他们不仅不给,还骂我们是刁民,是聚众闹事,活活……活活用鞭子和棍棒,打死了两个年老体弱、只是跟着哀求的乡亲。尸体……尸体就扔在城墙根下,连张破席子都没有,任由野狗……呜呜……”他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身体因剧烈的情绪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