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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波妞:
昨夜,我整理书房时,误碰了你摆在第三层的牛皮本。
深棕封皮被岁月磨出温润的光泽,边角却齐齐整整,显然是被人日日摩挲又时时爱惜着。
我原以为是你记录实验数据的手册,毕竟你总爱把各类公式写得密不透风,连页边空白都填满批注。可翻开那瞬间,台灯的暖光,忽然漫出细碎的金芒,像落了满纸的星星。
第一页就撞进眼里的,是我的名字。
用你惯常的瘦金体写着“把小事刻进日常”,笔尖力度收得极轻,尾钩却带着一点不自觉的缱绻。
往下翻去,哪有什么函数曲线,全是些被你郑重其事记下来的、我自己都快忘了的琐碎。
你记着我对芋头皮下的绒毛过敏,不是笼统地写“芋头过敏”,而是画了个小小的剖面图,标注着“果皮绒毛密度>0.3根/平方毫米时,接触后15分钟内腕部会起红疹”。
旁边还贴了一片干制的芋头皮,用透明胶带仔细固定着,备注栏里写着:
“2018年4月12日购于福棠里市场,她误触后用冰镇芦荟胶缓解,耗时28分钟消退”。
那天的事我现在想起来,脸颊还会悄悄发烫。
我竟在你面前,闹了一出那样笨拙的笑话。
记得是暮春的午后,风里卷着菜市场特有的腥甜气,你拎着空标本箱走在前面,白衬衫后背洇出一小片浅湿的汗痕。
我们本是来买实验用的新鲜芦荟,刚拐过水产摊,隔壁蔬菜摊的粉紫芋头就撞进眼里。
那种紫不是沉闷的深紫,是裹着一层薄粉的、透着水润光的胭脂色,像被晨露浸过的芍药花瓣。
摊主是个圆脸阿姨,隔着竹筐就喊:
“姑娘看看?刚从地里刨的,沾着泥呢!”
我原是想摆摆手的,可指尖刚触到芋头表皮,就被那层细密的绒毛勾住了。
不扎手,却是软乎乎的、带着一点土腥气的温柔,像小猫刚褪乳毛的肚皮。
阿姨已经递来一块削了半皮的,“尝,甜糯得很!”
我鬼使神差地接过来,连皮捏在手里转了两圈,还凑到鼻尖闻了闻——泥土混着植物汁液的清苦气,竟让人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菜园。
回到家时,你正蹲在客厅地毯上调试显微镜,镜片反射的光斑,在白墙上晃来晃去。
我刚换好拖鞋,手腕忽然痒起来,像有一只细脚的虫子在皮肤上游走。
我咬着唇轻轻吸气,那点细碎的痒意,就顺着血管往胳膊肘爬,刚想挠,你手里的载玻片“当啷”一声落在托盘里。
“怎么了?”你的声音带着一点显微镜前的沙哑,人已经站起身。
我举着发红的手腕给你看,那片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细密的小红点,像撒了一把碾碎的草莓籽。
“没事啦,”我想抽回手,“也许是沾了芋头毛,洗洗手就好。”
你却转身进了储物间,铁皮急救箱被拉开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等你捧着一支芦荟胶走出来,我忍不住笑出声:
“刘大同志,至于吗?这点疹子,还值当动用你的‘储备’?”
你没理我的调侃,反而从抽屉翻出实验用的温度计,银色探头往凝胶管上一贴,眉头微微蹙着:
“室温26℃,不行。”
话音未落,你已经把芦荟胶塞进了冰箱冷藏层。
三分钟后拿出来时,管身凝着一层细密的白霜,你挤了一点在掌心搓开,冰凉的触感刚碰到皮肤,我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3℃的凝胶渗透效率,比室温高40%,”你一本正经地念数据,指尖却放得极轻,像在摆弄易碎的标本,“别乱动,表皮屏障还没稳定。”
说着,你忽然低下头,温热的呼吸落在我手腕上。
我下意识想缩,却被你轻轻按住了。睫毛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有那么一两下,纤长的睫毛扫过发红的皮肤,比凝胶的凉意更清冽,又比体温更灼人——
像初春的第一缕阳光落在融雪的溪面上,又像夏夜的萤火虫擦过裸露的脚踝,痒意忽然就变了味道,顺着骨头缝往心口钻,让我连呼吸都放轻了。
“好点了?”你抬眼看我时,瞳孔里还映着我发红的手腕。
我胡乱点头,却没告诉你,比起那片消退的红疹,更让人心头发颤的,是你捧着我手腕的样子——像捧着一块易碎的琉璃,又像在解一道关乎整个宇宙的难题,认真得让人心尖发暖。
后来才发现,你连冰箱里的芦荟胶都做了标记:
“芋头绒毛过敏专用,保质期至2025.10.17”。
旁边还压着一张便签,用你惯常的小字写着:
“芋头绒毛直径约0.08mm,致敏成分主要为多酚氧化酶,与芒果交叉过敏概率32%”。
原来,那天我捏着芋头傻笑的时候,你早就把这一切,悄悄记进了心里。
你连我喝咖啡时的怪癖都记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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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拿铁必须加两勺绵白糖,且需先倒半杯牛奶搅化糖块,再兑浓缩咖啡。若顺序颠倒,会说‘像吞了一口烧焦的炭’。”
后面跟着一行小字,“试过三次不同顺序,确实验证了她的说法。”
我想起去年深秋,你去德国参加学术会议,每天凌晨三点准时打视频电话。
镜头里的你,总在海德堡大学的图书馆,背景是高大的拱形窗,偶尔有落叶打着旋飘过去。
有次,我抱怨咖啡机坏了,喝不到合心意的拿铁。
你没说话,只是第二天的视频里,身后多了一个小小的电热杯。
你举着手机绕到桌前,给我看你摆在那里的绵白糖,也是两勺,先融在温牛奶里,再倒进从自动贩卖机买的黑咖啡里。
“味道差了点,但顺序是对的。”你说着,举起杯子抿了一口,眉头皱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微分方程,“确实像炭。”
牛皮本子里还夹着一张褪色的电影票根,是前年情人节那场没看完的《宇宙探索编辑部》。
你记着“她看到孙一通举着胡萝卜奔跑时,突然哭了。问她原因,说‘觉得他好孤独啊,带着那么多人的期待,却只能自己追着气球跑’。”
其实,那天我没好意思说,真正戳中我的,是你悄悄握住我手背的动作。
电影院的冷气太足,你的手心却滚烫,拇指在我虎口处轻轻摩挲着。
黑暗里我侧头看你,你正盯着屏幕,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可手却没松开。
散场时我才发现,你的衬衫袖口全被冷汗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