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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的秋雨终究是下到了江南。
朦胧的雾气总是在一清早就弥漫在城里,四通八达的水道藏在其中根本看不见踪影,只有那一株株或红或橙的树从雾里露出头来,若是瞧得仔细,就有一株株桂树时不时地冒出来。等到了中午,晨雾渐渐散去,地上各色的菊花,还有那鲜红的曼珠沙华就有了模样。而到了再晚些的时候,秋雨就如约而至,先从浠沥沥的小雨开始,在日落时分就大了起来,再加上风月城地处高处,当太阳平齐的时候,万丈金光就会照进风月城里,飘下的雨幕在阳光里变成一道道彩虹,像是一座又一座天桥,架在风月城和天上的那些飘着的宫殿之上。
成片的金辉也洒进了鸾香庭的院子里,本该生机勃勃的草地在经受了景寒阳和阿南接连的摧残之后已经成了一地枯黄,那些小路上圆润的鹅卵石也变得坑坑洼洼,就连那些排水用的水道也七歪八扭,从屋檐边淌下的雨水也没了去处,这么好的院子里竟然多了几个水坑。
按理说这院子坏成这样,主人早就该找人来修了,不过这院子的主人显然没什么时间。
西斜的日光照进大开的门扉,当中间方桌上嵌着的整块玉石闪起了点点金光,但这件价值连城的桌子和它上面摆着的东西比起来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只见一个一尺见方的水晶盒子摆在桌子的这中央,而在盒子里,一根火红的羽毛像是受了惊的大鹅,在盒子里横冲直撞,要不是那盒子上挂着一把拳头大的锁,这羽毛早就飞出去了。
方桌除去背对着门的那面以外坐着三个人,抱着一堆玉简翻来覆去的长孙无用,支着脑袋闭目养神的小江,还有看着那根羽毛发呆的阿南。
“最近天南海北的都挺安生的,没什么大动静。”长孙无用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玉简,揉了揉酸痛的眼。
刚刚还在发呆的阿南突然就活了过来,指着水晶盒子大声嚷嚷道:“怎么可能,这羽毛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是正常的?”
“诶呦,我的姑奶奶你就别为难我了,都好几天了,我连青州那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查了,这江湖风平浪静,最大的问题都在你这风月城了,一个个得吵着嚷着要在立冬那天见你,都和没见过女人一样。”
“那这毛怎么回事?”
“有没有可能是小姐你修为大进,这羽毛觉得‘哎呀,是不是我主人回来了!’才这么激动的呢?”长孙无用拍了拍躁动不安的水晶盒子,咣咣作响。
“不可能,绝无可能,”阿南一句话直接否定了长孙无用,“和无月明一起从廆山回来的时候,凤凰说她还有另外一座墓,无月明问她怎么才能找到那座墓,凤凰只是笑而不语,我觉得这羽毛就是去往下一个墓的钥匙。”
“这结论我给不了,见过凤凰的人不多,就你们两个,你还是一路半死不活出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无兄知道,现在他又昏睡不醒,这事情没办法证明真伪。”
“不需要他给结论,现在的我自己也能去。”阿南说着就要动手去拆那水晶盒子。
“打住!”长孙无用抢先一步把那盒子搂进了怀里,“立冬那天你得出面,别一去又是个把月的,赶不上了怎么办?我从哪再找个洛江南出来?”
“小江啊!”阿南一把抓过了小江的手,“多合适,漂亮又大方,哪有男人不喜欢?”
“不不不……”小江奋力地摇着头,“冉大夫要给我看病了,如果不顺利的话,年前都出不来了。”
“哎呀,那群臭男人有什么好见的。”阿南松开了小江,生气地拍了拍桌子。
“我发现啊,”长孙无用伸出一根指头数落着阿南,“自从你修为有成之后,越来越看不上这些个凡尘琐事了。”
“就是嘛,人生短短数年,不把时间花在修道上岂不是白活了?”
“修道真这么有意思吗?”
“当然了,不然大家伙拼死拼活地为了什么呢?”阿南一副理所应当地模样看着长孙无用。
“唉,不懂你们这些武疯子,”长孙无用叹了口气,“罢了,你想去就去吧。”
“说来也奇怪,爹爹最近为什么一点都不管我?”
“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你的长生道啊,你父亲把所有的城主事务都交出去了,很久没有露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会推着你做城主的位置。”
“他以前不这样的……”
“我也问了我爹娘,他们说自从你娘亲去世之后,你父亲就不对劲了,常言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你父亲年轻时候也是一代枭雄,就算与你娘亲再如何相爱,也不至于放这风月城于不顾,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长孙无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相比起修道,还是这些事情更让他兴趣。
“别瞎猜,哪有那么多的阴谋。”
“你别说,最近折腾你的婚事,我还真打听出了些故事。”
“嗯?”阿南的八卦之心又燃了起来,甚至连小江都眨巴起了大眼睛,“什么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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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们讲啊,”桌子上三个脑袋凑在了一块儿,“以前风月城年年都会评选花魁,除了长相身段以外,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甚至连修为都是同龄之中的佼佼者,是风月城的门面,而最后一届的花魁更是人中龙凤,年少成名,一连做了好几年的花魁,江湖上每个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到这风月城来亲耳听她唱曲。”
“这还用你讲?我俩小时候经常见她,小江还总问她怎么才能当上花魁。”
“诶,听我说完嘛。那花魁后来不是突然间凭空消失了吗?”
“对啊,那时候全城的老爷们一个个都如丧考妣,未央宫里都闹起了游行,爹爹好不容易才压下来。”
“再之后又突然凭空出现,但这一次却是吊死在了城门楼上。”
“你这故事谁不知道,被发现之后爹爹为她风光大葬,城里各个门派都给她上了挽联,送别的队伍排了十里长,自那之后风月城就再也没有选过花魁了。”
“但你们一定不知道从城门楼上把尸首取下来之后,还请了仵作做了尸检吧?”
“这……这不是辱了人家最后的清白?”
“这可是你爹下的令,风月城的花魁可以死,但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他需要一个解释,风月城也需要一个解释。”
“那……尸检结果呢?”
“咳咳,”长孙无用清了清嗓子,特意抬头看了看周围,才又低下脑袋说道,“那花魁死前不久刚刚生了孩子。”
“啊?”阿南和小江一齐惊出了声,这花魁未婚先孕一下就让这故事更添神秘。
“真的假的啊?我怎么不相信呢?”阿南质疑道。
“千真万确,短则七日,长则半月。”
“那孩子不是刚刚出生吗?做母亲的怎么就吊死在城门楼上了?”
“就是说嘛,这世上怎会有这等伤心事。”
“那孩子呢?”小江焦急地问道。
“这个嘛,当时肯定是查了的。”
“那结果呢?”
长孙无用两手一摊,“没了,查到这就没了。”
“你不是即墨楼的大少爷吗?这点小事情搞不定。”
“就因为我是即墨楼的大少爷这事才没了,你想想,尸检是你爹让做的,结果也是他先拿到的,人也是他埋的,但是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来,那是我不想查吗?还是等到你做了城主,再……”
突然一阵叮叮当当的重物落地声从里屋传来,白水心跌跌撞撞从里面跑了出来,一个不慎,被不算高的门槛绊倒在地。
桌上的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了白水心。
白水心跪坐在地上,指着里屋,“无叔叔,无叔叔他……”
“你无叔叔怎么了?”最先站起来的是小江。
“醒了。”
“醒了?”桌上的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江,抓着裙子就跑了进去,第二个的是阿南,脚下的椅子被她一脚踹到了一旁,抱起白水心身影一闪就没了踪影。
最后留下的长孙无用甚至没打算走,只是喃喃自语道:“就这么醒了?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不过里屋的人可听不到他的牢骚,三个女人站在床前,注意力都在刚坐起来的无月明身上。
像是刚刚睡醒的无月明揉了揉眼睛之后才抬头看了看三个女人,又转头看向了窗外,清冷的秋雨正沿着撑开的窗口滴落在窗台上放着的盆栽里。
“下雨了。”无月明时隔许久终于说出了话,只是好久没有用嗓子,听起来有些沙哑。
“这是醒过来第一句该说的话吗?”阿南放下了白水心,接着就开始数落无月明。
无月明清了清嗓子,挤出了一个微笑,“那我应该说些什么?”
“你……”阿南一时语塞,无月明醒得太突然,她也没有提前演练过,“不该先说说你为什么会睡这么久吗?”
无月明皱皱眉头,“我睡了多久?”
“再过一个月就是要立冬了。”小江说道。
无月明愣了愣,再次看向窗外,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慢慢悠悠地下了地,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冰凉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袖子,窗外没有满是石碑的墓山,也没有白雪皑皑的剑门关,只有两棵桂花树从隔壁的院墙探出头来,还留着半个脑袋的太阳把红得发烫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就连那双灰白的眼睛都多了几分颜色。
一只小手突然伸了过来扯住了无月明的袖子,把他拽了回来,“你才刚醒,不能淋雨,病了怎么办?”
拽他回来的正是小江,手里拿着毛巾盖在了无月明的袖子上。
“病?认识他这么久连个喷嚏都没见他打过”阿南看着小江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无月明有什么好的,让小江这么上心,她看向无月明,没好气的说道,“,哎,你有事没事?没事就跟我再出趟门。”
小江拍了阿南一下,“哪有刚醒就出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