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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幽寂谷的路，比来时更加沉默，也更加迅速。
幸存的几名弟子如同惊弓之鸟，紧紧跟在林尘身后，不敢有半分逾越，甚至连目光都不敢与他对视。赵莽被那诡异气流瞬间灭杀、尸骨无存的景象，已如同梦魇，深深烙印在他们神魂深处。
王虎的心情则复杂得多。他看着林尘那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平静侧脸，却能从其眼底深处，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与疏离。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依旧跟在林尘身边，但那份曾经带着些许怜悯的友情，已悄然转变为一种混杂着感激、敬畏与距离的复杂情绪。
林尘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在意。他此刻大部分心神，都沉入了体内，小心翼翼地引导、安抚着那柄幽蓝断剑残存的磅礴能量。
这股能量太过浩瀚，远非他现在能够完全吸收炼化。它如同一条被暂时束缚的狂龙，盘踞在他丹田深处，与那暗金色的气旋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大部分时间，它都沉寂着，但偶尔散逸出的一丝气息，都让他经脉隐隐作痛，却也让他对金煞之气的感悟与控制，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他一边赶路，一边以《引煞淬体诀》缓缓磨砺、吸收着那散逸出的丝丝能量。丹田内的暗金气旋在这高品质能量的滋养下，颜色愈发深邃，中心那点核心也变得更加凝实，隐隐有化为液滴的趋势。他甚至能感觉到，气旋之中，似乎有一丝微弱的、与他心神相连的灵性正在孕育——那是煞灵的雏形，是《引煞淬体诀》修炼到高深境界的标志。
数日后，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出了黑风山脉，回到了青岚宗的地界。
回归宗门，流程依旧。执事堂的弟子面无表情地记录着任务结果，清点着众人上交的锐金石等收获。当听到赵莽“不慎被空间裂缝卷入，尸骨无存”的消息时，记录弟子也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并未过多追问。修仙之路，生死无常，一个内门弟子的陨落，在宗门高层眼中，或许并不比死掉几个外门弟子更值得关注。
这正合林尘之意。
他将大部分普通的锐金石碎片上交，只留下了几块品质最佳、蕴含能量最精纯的，以及从李猴、赵铁和张涛那里得来的“不义之财”。这些，将是他接下来闭关修炼的重要资源。
然而，就在他以为可以暂时松一口气，返回废器库消化此次巨大收获时，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一名执事堂的弟子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他。
“林尘，李执事要见你。”那弟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李执事？林尘心中微沉。他记得王虎提过，器阁那位权力不小的实权长老，似乎就姓李。而张涛，正是因为得罪了这位李长老的亲传弟子，才被发配去管理废器库。
如今张涛“失踪”，赵莽这个内门弟子又死在任务中，他这个原本不起眼的杂役，却“幸运”地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些关于幽寂谷异象（众人统一口径为地脉震动，隐去了古剑细节）的消息，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并不意外。
他面色平静，跟着那名弟子来到了执事堂偏殿。
殿内，一名面容阴鸷、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修士端坐上位，身上散发着筑基期的灵压，正是李执事。他目光如鹰隼般落在林尘身上，带着审视与压迫。
“弟子林尘，见过李执事。”林尘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嗯。”李执事淡淡应了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椅背，“你就是那个从葬剑谷调去废器库的林尘？听说你在此次黑风山脉任务中，表现……颇为抢眼？”
他的话语带着一丝玩味，灵压若有若无地增强，试图给林尘造成心理压力。
林尘心中冷笑，知道这是敲打与试探。他早已想好应对之策，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后怕与侥幸：“李执事明鉴，弟子只是运气好些，仗着几分蛮力和一门粗浅的护身技法，才侥幸在妖兽口中活了下来。若非赵莽师兄拼死抵挡，弟子恐怕也难逃一死。至于那山谷深处的异动，地动山摇，煞气冲天，弟子修为低微，根本不敢靠近，只远远看到一些空间裂缝，便吓得连忙逃回来了。”
他将自己的表现归功于“运气”和“粗浅技法”，将幽寂谷深处的危险夸大，完全撇清了自己与古剑的关系。
李执事眯着眼睛，盯着林尘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林尘则始终低眉顺目，气息平稳（得益于体内那微妙的平衡，他此刻的气息反而比之前更加晦涩内敛），让人看不出深浅。
“粗浅技法？”李执事缓缓开口，“能让你在金石蝎群中活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听闻你还协助赵莽斩杀了蝎王？”
“弟子不敢居功。”林尘连忙道，“只是弟子体质有些特殊，对金石煞气略有抗性，当时情急之下，胡乱发出几道金煞之气，扰乱了妖兽视线，侥幸帮上了点小忙，全赖赵师兄神勇，才能斩杀蝎王。”
他将【金煞针】模糊地解释为“胡乱发出的金煞之气”，并再次强调赵莽的作用。
李执事沉默了片刻。林尘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一个资质低劣的杂役，或许真的在某些偏门煞气抵抗上有点天赋，走了狗屎运活下来，也并非完全不可能。至于张涛的失踪，他本就懒得深究，一个无足轻重的弃子而已。
“罢了。”李执事似乎失去了兴趣，挥了挥手，“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做事。废器库那边……张涛不在，暂时由你负责看管，若有差池，唯你是问！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林尘再次躬身，缓缓退出了偏殿。
走出执事堂，他微微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李执事显然并未真正将他放在眼里，只是例行公事的敲打。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平庸”和“侥幸”，不引起更大的怀疑，应该能安稳一段时间。
他抬头，看向器阁后山那阴森的地下入口。
废器库。
那里，将是他最好的藏身之所和修炼之地。
体内那柄幽蓝断剑，以及丹田内那蠢蠢欲动的煞灵雏形，都急需一个安静的环境来炼化和孕育。
他迈开脚步，朝着那熟悉的、充满金属锈蚀气息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杂役。
他是归来的潜龙，要将那无尽的废器之冢，化为他腾飞的基石。
（第十五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