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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布极为愤怒。最主要的原因是与以往不同，他这次提交的文件和证据都是真的，结果却被调查局的人质疑是假的。
他很恼火，却感到无可奈何。他不明白维克多是怎么做到的，只能理解为他利用此前向执政党政治献金的行为，换取延期调查的机会。
在克拉布暴怒难平之际，身为主要事发地的日冕科技也并不算安宁。
此时，公司的项目主管卢卡斯正坐在他位于九楼的办公室中，目光一边扫着电脑屏幕上的经费申请书，一边用拇指轻敲着桌角，神情焦躁。
他所负责的科研项目现在进入瓶颈期，急需一批全新的仪器与材料。报表的提交截止日期近在咫尺，他却想的是要不要再从这笔预算里“动”一点钱？。
这并非他第一次这样做，但距离他上一次贪污才刚刚过去不到半年。
似是熟悉的场景勾起了卢卡斯的回忆，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修改经费的场景。
那是一个平凡的下午，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斜斜地洒在文件柜上，空气中混杂着墨水与咖啡的味道。
卢卡斯那时刚刚升任项目主管不到三个月，正为一份项目预算报表头疼。他的设备申报刚被财务驳回了一次，理由是“预算冗余，价格不明”。
他焦躁地离开工位，走进洗手间，却无意间听到几名其他组同事的聊天：
“F组的主管比尔又报了一批根本用不到的进口试剂，听说还获批了。”
“他还不是惯例了？他报的那几样谁见他用过？一直都是以备用为名申报，反正项目完成了，上头要是问责就说已经在前期失败实验里当消耗品用了。”
“唉，有时候真不明白我们这些老实人图个啥。”
“算了，别再胡乱猜测了，虚假申报的结果是什么我们都知道。再说了，好多东西我的确看到比尔在实验里用了，就别在背后议论人家了。”
那时的卢卡斯只是隔着一道门听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其实也不能确定这些人说的到底对不对。
但他很快注意到，比尔那天穿了件新定制的西装，几天后还刚换了辆豪华轿车。就停在大楼负二层地下停车场，正门最显眼的位置。
接下来几天，他开始留意起了身边几个作为前辈的同事的生活。
他们表面上和他一样领着差不多的薪水，背地里却一个比一个过得体面。名牌手表，高端酒会，孩子进的是最昂贵的私立学校。
而自己呢？大学申请的学生贷款都还没有还完。
“他们都在这么干。”
这句话像是一道毒刺，在他心里扎了根。它和那份小心翼翼的嫉妒缠绕在一起，变成了他第一次动手的理由。
那天，他打开了那份还未提交的预算表，在“实验材料”那一栏，学着比尔的样子加入了几样试剂，将原本的“93,400金券”改成了“104,800金券”。不过是多了一点而已——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的手指颤抖了整整十分钟，光是“保存”按钮他就来来回回点了七次，始终没敢点下去。
他记得那天他反复查看了预算公式、项目内容、邮件记录，甚至还设了一个提醒，等到深夜快没人加班的时候才正式提交。
第二天没有人注意到。预算顺利批下，他也第一次从外包商那里收到了那一笔“咨询费”。
数字不多，只有不到两万金券，但那天他走出大楼的时候，脚步却前所未有的轻盈。他甚至买了一个从未舍得碰过的皮包作为“庆祝”，仿佛那是属于“成功者”的标志。
从那以后，他越来越娴熟。金额从几千到几万，从“轻调比例”到“改品类型号”，手法愈发精细，胆子也越来越大。他发现，只要改好报表，只要不过分，只要不引人注目，就没人会在意。
甚至于，在他眼中，“预算里的水分”早已变成了“主管的隐性福利”。
···
时间回到现在，卢卡斯望着屏幕上那串金额，光标停顿在“126万金券”上方迟迟未按下回车。他心里在激烈地权衡：是照旧，还是赌一次？
这是他惯用的手法。虚报价格，调包设备，伪造发票，走账进私人账户，补好账目。前几次他都安然无事，毕竟内部审计只在每季度末才会例行过一遍，而自己的项目只要完成，那么解释起来就方便许多了。
就在他反复斟酌之际，几道人影从右侧的玻璃窗上闪过。
卢卡斯很快认出了他们，是自己的那些同僚，同科室的其他项目主管。此刻的他们正勾肩搭背的一道走着，讨论着这个不用加班的夜晚去干点什么。
卢卡斯的目光随着那几道身影飘过，在玻璃上映出的无忧无虑的人们闪过，最后只留下那张熟悉而平庸的面庞。
那是他自己，倒映在屏幕亮光与窗外余晖交织下的一张脸——疲惫、焦躁、隐隐夹杂着某种不甘。
他认得那几个人。前两位是E组和K组的主管，一个整天把“实验难做”挂在嘴边，实际上每个月照样抽空去参加四五次红酒沙龙。另一个每年两次调休出国，还能保证项目指标总是达标。
第三位则更让人印象深刻。他是研发部最佛系的主管之一，但就在上个月，卢卡斯在一家地产商的年末招待宴上撞见了他，坐在主桌、与那位中型建筑企业的董事热络寒暄。
队伍后面还有几个天天装模作样的加班狂，但他们实际拿的却远比规定的三倍加班费要多的多。
而他们就这样从自己身边闪过，完全没有瞥自己哪怕一眼。
“上一次不过是调包了几套试剂、换了两台实验模型。那都过去了。”他低声自语，试图为自己打气，“再说了，就算真被查到，也不过是流程疏漏，顶多停职几周。”
更何况，自从听说大老板弗雷斯威尔最近长时间不在哥伦比亚，整个公司高层也陷入某种“真空状态”后，他的心思更活络了。
念头一起，他手中的鼠标便开始操作，将原本的“126万金券”一栏，调高至“147万”，再在备注中添上一行：“进口生物聚合复合材料+高纯镓试剂×3批次”。
做完这一切后，他点击“提交”按钮。
卢卡斯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他一直是这样想的，直到下属过来突然敲门叫他：
“卢卡斯主管，克莱因技术总监找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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