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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太阳高悬，霞光投进少女闺阁，满室温暖与明媚。
“杏子......”赵明珠自然醒来，久日不曾这样安稳睡过，这一觉只觉得神清气爽，“怎么不叫我起床？”
“夫人安排的，特意吩咐兰汀苑的婢女们手脚轻点，让您自然醒。”杏子在屋外听见赵明珠醒了，端着盆温水进来。
赵明珠下床，坐到梳妆台前：“给我收拾收拾，咱们吃午饭去。”
初夏时节的温度算不上太高，赵府内又四处散落着零零碎碎的小湖泊，环境更加宜人。临近餐厅，赵明珠听见赵玉珠说话。
“呵，全京城也就她谢妧迎不挑了，上赶着给东宫当妾。”
谢妧迎？东宫妾室？
赵明珠知道经查账一事，燕彻执必然不敢再强娶赵氏女儿，但没想到这么快就祸害到其他家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赵明珠走进饭厅，开口问。
刘氏一边为赵明珠添饭，一边道：“今早东宫说，将娶决狱司首辅家的嫡女做侧妃。”
“决狱司首辅？他竟然能同意自家女儿做个侧妃？”赵明珠有些惊讶。
决狱司虽独立于六部之外，但若要比较，首辅一职实际还要高出尚书的地位。这样的门阀，竟然能被一个“侧妃”打发了。
侧妃这个位置，既不是正妻，也不是妾室，夹在中间何其尴尬。没有主母的明媒正娶，得不到管家权，但硬生生压了小妾们一头。到时候东宫如果有了主母，她就会面临，向上是正妻打压，向下是妾室挑衅的局面。
“他不同意，但是按捺不住谢妧迎喜欢。”赵玉珠说，“给太子做个侧妃，以为捡了多大宝贝。”
赵明珠沉默地嚼着口中的饭，思考着东宫是如何与决狱司搭上的。
是为了孔从良！
这个太子，用个侧妃的位置，既能保下孔从良，又能收纳谢家，两全其美！
赵明珠将心中的想法托盘而出，赵玉珠一听，就冷笑出声。
刘氏道：“若真是如此，我们也不能再做些什么，但至少，我们当初退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见赵明珠不说话，又安慰，“孔从良就算被保住了又如何？陛下最是多疑，以后也不会再让他担任要职，户部一定会回到最初清廉的样子。”
赵明珠点点头，问：“父亲知道吗？”
“老爷昨日才到江南湘水，应该还不知道。但太子提前回京，他一定也会料到太子是另寻他法来了，应当不会意外。”刘氏说，“你们两个就别管到底谁嫁进东宫了，这些都和咱们没关系了。最近就好好养养身子，再看看书，准备一下今年的簪花宴。”
赵明珠这才想起离京前，和裴逸麟、文锡一起逛街时提起过的簪花宴。
赵玉珠主动对一旁的赵明珠说：“我这里有许多书，姐姐就看我的吧，不必再重新买。”
赵明珠点点头，其实有点囧。
或许是天性，她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虽说基本的唐诗宋词倒是也能背一些，但是要让她像赵玉珠那样拿个魁首，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现在人家盛情邀请，总不能拒绝，直接说“我不爱看书”吧。无奈，赵明珠只好应下，饭后随着赵明珠去了牡丹阁。
“其实，我应该和你说声对不起。”赵玉珠站在书架前背对着赵明珠，说。
赵明珠一头雾水：“为何这么说？”
“那手镯，我并非真心实意送你。”赵玉珠转过身，不直视姐姐的眼睛，而是看向她手上戴着的水蓝手镯，“那时，太子本来求娶的人是你，可因为种种原因，只能是我去嫁......我总有些不甘心，于是我给你那只镯子，故意让你知道你与那红玛瑙相冲......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那么做......我并没有想害你的想法，而且那时我已经决定了要替你嫁过去。姐姐，你相信我。”
讲到最后，赵玉珠的语气几乎是恳求——恳求她的原谅，还是理解？
其实都不需要。
赵明珠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那几本诗书，说：“你那时心里憋着委屈，又觉得自己该扛下这担子，矛盾得很，是不是？想让我知道这‘替嫁’并非全无私心，又怕我真的因此生分？就像小孩子赌气，做了点小动作，又后悔了。”
赵玉珠的脸颊瞬间染上红霞，被姐姐如此直白地道破心思，既羞赧又释然。她喃喃道：“我……我……”
“不必解释了。”赵明珠打断她，语气更加柔和，“我不会怪你。相反，我很感激你当初的暗示，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快知道真相。至于那点不甘心……”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略带柔和又通透的笑意，“人之常情罢了。谁愿意自己的人生被这样安排？谁又愿意看着别人似乎‘逃过一劫’？玉珠，你是替我趟了浑水，我若还揪着这点小心思不放，那才是真的不识好歹。”
她走近一步，抬手轻轻拂开赵玉珠颊边一缕碎发，动作自然而亲昵：“我们是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过去那些不得已，那些委屈算计，都让它过去吧。东宫那潭浑水，无论是谁进去，都不会好过。谢妧迎自以为得了宝贝，殊不知那是火坑。我们姐妹能一起避开它，平平安安地在家里看书、准备簪花宴，这才是真正的幸事。”
赵玉珠点点头，眼中起了层雾水。
但是赵明珠却绕开赵玉珠，到背后的书架面前随手抽出一本《西厢记》，打趣道：“不过，玉珠，你这书架上怎么还藏着话本子？不怕母亲说你？”
眼看赵玉珠眼里的那层雾气散去，脸上飞红，作势要去抢赵明珠手中的《西厢记》：“姐姐快还我！那是......那是闲时解闷的！”她平日里端庄持重，此刻难得地显出几分少女的娇憨。
赵明珠笑着将书举高，仗着身高优势轻松躲过妹妹的“袭击”：“解闷好啊！整日对着那些之乎者也，脑袋都大了。我看这《西厢记》就挺好，才子佳人，曲折动人，正适合我们姐妹共赏！”她故意晃了晃书卷，促狭地眨眨眼，“要不要姐姐给你念一段‘待月西厢下’？”
姐妹俩的笑声在堆满书卷的牡丹阁里轻轻回荡，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们身上，将方才那点阴霾彻底驱散。书架投下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隔阂悄然融化，只剩下两个年轻女子对未来的憧憬和彼此扶持的暖意。
门外的刘氏听见这些对话，也露出一抹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