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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客气了。”温照影回礼，目光扫过粥棚里那口几乎见底的锅，“我看百姓们似是填不饱肚子，不知粮草缺口有多大？”
李晏墨叹了口气，往棚里指了指：“库存的粮只够撑三日，邻县的文书发了七八封，至今没回音。温小姐带来的棉衣药材是急缺的，只是这粮食……”
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焦虑显而易见。
温照影沉吟片刻，从袖袋里取出账册：“我带了些现银，虽不多，但或许能从镇上的粮商手里周转少许。另外，不够的棉衣，我们可以在当地找绣娘赶制。”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像是早已盘算好了。
“镇上的粮商坐地起价，温小姐的钱粮，怕是要栽里头。”
“能买一点是一点。”她应，“我既来了，就不会无作为。”
此刻，慌是没用的，得想办法。
李晏墨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可温小姐还想在当地赶制？可如今……”
“我知道百姓们缺衣少食，没力气干活。”
温照影打断他，目光诚恳：“可以用粮食抵工钱，管饱饭，她们定愿意来。这样既解了燃眉之急，也能让她们靠自己挣口饭吃，总比坐等着强。”
李晏墨愣了愣，随即眼里亮起光：“这法子好！温小姐心思缜密，李某佩服。”
他之前只想着求人调粮，竟没想过还能这样盘活人手。
温照影浅浅一笑，指尖却还在微微发颤：“李大人过奖了，只是些笨办法。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棉衣发下去，免得再有人冻着。”
她一边说，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
让青禾带着绣娘们清点物资，让郭阳跟着衙役去仓库卸货，又请李晏墨派两个识字的小吏帮忙登记百姓信息，按户分发。
寒风依旧刮得紧，但粥棚前的混乱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有序，渐渐平息了些。
终于在过午吃上了一口饭，李晏墨摘下官帽，额头的汗一下子淌下来。
温照影一见，赶忙起身用帕子帮他擦去：“怎会流汗呢？得赶紧擦，不然会冻伤。”
李晏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僵，手里的粗瓷碗差点没端稳。
温热的帕子擦过额头时，他耳根倏地泛起红。
“劳、劳温小姐费心。”
他慌忙侧过脸，自己抬手抹了把汗，指尖都有些发颤。
做官这些年，见惯了官场上的虚与委蛇，也听多了京中贵女的娇柔传闻。
从未想过会有女子这样，踩着雪泥来到灾地……
温照影这才觉出不妥，帕子在手里攥成一团，脸上也热了热：“李大人连日操劳，仔细着凉。”
李晏墨低头扒了口糙米饭，米粒硌得喉咙发涩，却嚼出些微暖意。
他抬眼时，正撞见她把自己碗里的咸菜往他碟里拨。
“温小姐……”他想推辞，话到嘴边却成了低笑，“李某倒是占了温小姐的便宜。”
“眼下哪分什么你我。”温照影把筷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李大人得吃饱了，才有精神处理公务。”
“温小姐的法子，我已让人去办了。”他扒了口饭，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粮商那边我亲自去说，多少能压下些价钱。只是……让绣娘们跟着受冻，实在过意不去。”
“她们都是自愿来的。”温照影舀了勺热粥，“世无双的绣娘，不止会绣花，还懂抱团取暖。”
李晏墨看着她喝粥时的侧脸，清秀得像幅水墨画。
还未问过，她是哪家的小姐？
瞧着，绝不是他此等寒门能比的。
“温小姐也是？先前，可曾到过渡州？”他忍不住问。
“我先前一直住在京城，还从未出过远门。”温照影实话实说，却瞧见了他眼底的讶异。
“李大人很是意外啊？”
“温小姐这样的女子，不多见。敢问，是那家的千金？”
“我是世无双的老板娘。”温照影的笑容淡下，一字一句说。
既然来到一个全然不同的环境，她也想换个身份活一次。
什么千金、贵女、世子妃，此刻都与她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