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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那句“不会太久”,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心上。接下来的日子,叶家的两间泥坯房彻底成了一座孤悬于恐惧深渊的堡垒。
爷爷几乎不再出门。他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加固这座堡垒上。门楣、窗棂内侧,那些用混合了精血的朱砂绘制的驱邪符箓,被一遍遍重新勾勒、加深,符文的线条在昏暗中隐隐流转着赤金色的微光,散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凝练的阳罡气息。院墙四个角落埋下的镇物陶罐被重新挖出,爷爷往里面添加了更多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粉末——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雷击木的粉末和烈性雄黄。他甚至在院门内侧,用墨斗线蘸着浓稠的黑狗血,弹出了一张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的“金线天罗网”,网眼细密,每一道交叉点都用浸透鸡冠血的铜钱死死压住。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雄黄和朱砂混合的刺鼻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气。连那几只瘦骨嶙峋的母鸡都变得焦躁不安,缩在角落的草堆里,连“咕咕”声都透着恐惧。
爷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沉凝。他盘膝坐在炕下的蒲团上,不再只是绘制符箓,更多时候是闭目调息。我能感觉到他周身萦绕着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带着暖意的气息在缓缓流动,如同蛰伏的火山,积蓄着力量。他偶尔睁眼看向窗外,眼神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厚厚的麻纸,刺向院外那片在深秋寒意中愈发阴沉的、死寂的黑暗。每一次目光扫过,都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警惕。
我也被彻底禁锢在这座堡垒里。爷爷严禁我靠近门窗,更别说踏出院门一步。每日的卯时吐纳和子夜静心咒修炼,成了唯一能转移注意力的方式。然而,恐惧无孔不入。丹田里那点可怜的道炁,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运转得更加滞涩艰难。静心咒的念诵也变得断断续续,观想的“月光”被无数翻腾的恐惧幻象轻易撕碎——后山洼地那双冰冷的兽瞳,油滑皮毛上反射的幽光,那催命的“沙沙”声,还有那句如同魔咒般的“像人像神”…轮番在脑海中上演。
更让我心惊肉跳的是胸口的鬼玺。自从后山那次吞噬了一丝妖气后,它似乎变得异常“敏感”。每当夜深人静,屋外风声呜咽,它便会在我的皮肤下微微震动,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狩猎者般的警觉?仿佛能感知到那潜伏在黑暗深处、越来越近的恶意。这冰冷的存在感,非但不能带来安全感,反而像一颗埋在我血肉里的炸弹,时刻提醒着我那未知的凶险。
时间在极度的压抑和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沉重得令人窒息。终于,在一个没有月亮、连星光都被厚重铅云吞噬的夜晚,它来了。
那晚的风,格外不同。不再是单纯的呼啸,而是变成了无数种声音的混合体——尖锐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嘶鸣;低沉的、如同野兽喉咙深处滚动的呜咽;凄厉的、如同女鬼夜哭般的哀嚎;还有那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枯叶在脚下疯狂摩擦汇聚成的“沙沙”声!这些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层层叠叠,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叶家沟!整个村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狗都吓得噤了声,仿佛被这恐怖的音浪扼住了喉咙!
“来了!”
盘膝调息的爷爷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血丝密布,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霍然起身,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抄起斜靠在炕沿的那柄古旧桃木剑!剑身之上,那些暗红色的符文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竟隐隐流动起一层微弱的赤芒!
“尘儿!到墙角去!抱元守一!默念静心咒!天塌下来也别睁眼别出声!”爷爷的吼声如同炸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瞬间盖过了屋外翻腾的鬼哭风嚎!
我连滚爬爬地扑到屋子最里侧的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死死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可那恐怖的音浪仿佛能穿透手掌,直接钻进脑子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我死死闭上眼睛,嘴唇哆嗦着,拼命念诵静心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可那咒文在脑海中如同乱麻,根本聚拢不起半点“月光”!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巨锤狠狠砸在院门上!整个泥坯房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贴在门楣窗棂上的符箓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赤金光芒!院墙角落埋下的镇物陶罐也发出“嗡嗡”的低鸣!
“噗!噗!噗!”
“滋啦——!”
无数道灰黑色的、如同粘稠烟雾般的影子,疯狂地撞击在门窗和院墙之上!它们撞击在符箓金光和墨斗线黑狗血组成的“金线天罗网”上,发出滚油泼雪般的刺耳声响!金光与黑烟剧烈地碰撞、消磨!浓烈的腥臊恶臭如同实质,透过门缝窗隙疯狂涌入,呛得人几乎窒息!
“孽障!安敢放肆!”爷爷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他一步踏出,已然挡在剧烈震颤的木门前!左手闪电般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箓,看也不看,手腕一抖,数张符箓如同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火德星君,敕令诛邪!急急如律令!”
随着爷爷口中真言疾吐,那激射而出的符箓凌空“轰”地一声,燃起熊熊烈焰!火焰并非凡火,呈现出一种凝练的金红色,带着焚尽邪祟的至阳气息!金红火球呼啸着,狠狠撞在门外翻涌的灰黑色妖气之中!
“嗷——!”
一声尖锐凄厉、非人非兽的惨嚎猛地响起!如同夜枭被掐住了脖子!翻涌的妖气被炸开几个大洞,隐约可见数条扭曲挣扎的、如同剥皮狐狸般的虚影在火焰中痛苦翻滚、化为飞灰!那是黄皮子驱使的伥鬼或是低阶妖物!
然而,这点损伤似乎彻底激怒了幕后的存在!
屋外那恐怖的音浪骤然拔高了一个调门!汇聚成一股充满怨毒和暴戾的尖啸!院门处承受的压力陡然倍增!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门轴处甚至崩裂出细小的木屑!门楣上的一张符箓“噗”地一声,光芒黯淡,瞬间化为飞灰!
“沙沙…沙沙…沙沙…”
那催命的、如同枯叶摩擦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清晰!不再是跟随,而是从四面八方逼近!如同无数冰冷的爬虫,贴着地面,飞速涌向这座风雨飘摇的小屋!
爷爷脸色一变!他猛地咬破舌尖,“噗”地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桃木古剑剑身之上!那暗红色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瞬间亮起刺目的血光!一股沛然莫御的阳刚煞气从剑身轰然爆发!
“孽畜!给道爷滚出来!”爷爷须发皆张,怒目圆睁,如同庙里的护法金刚!他双手握剑,剑尖斜指地面,口中真言再起,脚下步罡踏斗,踩出玄奥的方位!每踏一步,脚下地面便亮起一个微小的、由他自身道炁凝聚的金色光点!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八步踏完,八个金色光点瞬间连成一片,构成一个覆盖小半个屋地的、不断旋转的简易八卦阵图!阵图中央,正是爷爷和他手中煞气冲天的桃木古剑!
“八卦锁妖!镇!”
爷爷一声断喝,手中血光缭绕的桃木剑猛地向地面八卦阵图中心插去!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光柱,以桃木剑为中心,瞬间冲天而起!光柱上无数细密的符文流转闪烁,散发出磅礴浩瀚、镇压一切的煌煌正气!整个小屋瞬间被染上一层庄严的金色!屋外翻涌撞击的灰黑色妖气和无数扭曲的鬼影,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嚎,潮水般向后褪去!
金光笼罩之下,墙角蜷缩的我,那几乎被恐惧撕裂的心神,竟也被强行抚平了一丝!翻腾的幻象和杂念被暂时压制,脑海中的静心咒文终于能勉强连贯起来。然而,就在这金光最盛、邪祟似乎被逼退的刹那——
“桀桀桀…”
一阵冰冷、滑腻、带着无尽嘲弄和戏谑的怪笑声,陡然在院子上空响起!这笑声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如同从四面八方、甚至是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直接钻进人的脑子里!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八卦阵图散发的金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阵图边缘的几个金色光点瞬间黯淡!
爷爷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嘴角溢出一丝刺目的鲜红!显然维持这阵法,对他消耗极大!
“老杂毛!就这点微末道行,也敢阻我好事?”那怪诞漏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却字字清晰,充满了怨毒和贪婪,“麻溜儿利索儿痛快儿的!把那娃儿交出来!本仙饶你不死!”
随着话音,院子上空翻涌的、被金光逼退的浓郁妖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猛地向中心汇聚!一个模糊的、巨大的、介于土黄与暗褐之间的影子,在妖气中心迅速凝聚成形!
它…终于现出了本体!
不再是后山洼地那模糊的黄影,而是真真切切地悬浮在院子上空!
个头比牛犊还大!油光水滑的皮毛在翻腾的妖气中闪烁着令人作呕的、油腻腻的光泽,仿佛涂满了尸油!身体不再是纯粹的兽形,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下半身依旧是黄鼠狼的后肢和尾巴,粗壮有力,覆盖着厚实的黄毛;而上半身…竟诡异地拉长、扭曲,呈现出类似人的躯干轮廓!两只前爪更是异化成了半人半兽的形态,指爪尖锐乌黑如同匕首,却又带着关节的弯曲,能做出类似人手抓握的动作!
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颅!依旧是黄鼠狼狭长的脸盘,尖嘴獠牙,但那双眼睛!圆溜溜的瞳孔此刻缩成了两条冰冷的竖线,闪烁着妖异的、如同鬼火般的幽绿光芒!那眼神里,充满了兽性的残忍、人性的狡诈,以及一种高高在上的、视众生如蝼蚁的冰冷神性!三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在它那双眼睛里扭曲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
它悬浮在半空,下半身的兽爪虚踏着翻滚的妖云,上半身那扭曲的人形躯干微微前倾,两只半人半兽的爪子虚空抓握着,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戏谑。浓烈的腥臊腐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随着它的现身,轰然压下!爷爷布下的八卦阵图金光剧烈地明灭闪烁,仿佛随时可能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