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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巧云瞳孔骤然收缩。她最是了解兄长这脾性——这人越是心慌意乱,越是六神无主,便越爱扯些不着边际的饕餮之欲来掩饰。此刻他虽笑着,嘴角弯着,可那脖颈上贲张的青筋,却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开那层薄薄的皮肤跳脱出来。
“伤未愈,忌荤腥。” 她俯下身,凑得极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廓。红唇微启,竟用那编贝般的洁白犬齿,轻轻咬住了他微凉的耳垂,细细碾磨,带着一种惩罚般的亲昵,声音却冷得像冰。“喝三日清粥寡水,可好?”
“唔…” 龙天猝不及防,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巧云温软饱满的胸脯隔着薄薄的中衣,紧密地贴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不知何时,她自己的中衣也散开了半幅,露出内里一抹桃红色的绫罗肚兜,那细细的系带垂落下来,正悬在他形状分明的锁骨凹陷处,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悠。
这姿势,这气息,这若隐若现的春光,无不暧昧得大大逾矩,超越了兄妹应有的界限。偏偏她此刻的神情,却肃穆得如同佛前虔诚抄写经文的信女,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执拗与恐惧。
“巧云…” 龙天只觉得一股燥热猛地从小腹窜起,瞬间烧遍了全身,连带着那心口的假痛都仿佛被点燃了。他喉结艰难地滚动,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攥着她手腕的掌心早已一片黏腻的汗湿。“先…起来…” 他几乎是恳求。
“哥应了我搬来同住,我便起。” 巧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钻进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
“胡闹!简直荒谬!” 龙天又急又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那便耗着。” 巧云的语气陡然变得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认命般的决绝。她忽然将整张脸深深埋进他汗湿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涌出,迅速渗透层层纱布,洇湿了昨夜自残留下的、本已“痊愈”的刀伤深处。
温热的液体浸润着那敏感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混杂着她带着哭腔、轻如叹息的低语:“横竖…在我那梦里…这般还能守着哥的光景…也不剩几年了…”
“不剩几年”四个字,如同四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龙天的耳膜,穿透颅骨,直刺灵魂最深处!他浑身剧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五脏六腑都随之移位。
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恐惧和某种被逼至绝境而爆发的凶戾之气,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防!他低吼一声,如同受伤的猛兽,发了狠劲,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将跨坐在身上的巧云狠狠掀翻!
“啊!” 巧云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锦被如汹涌的浪潮般被这剧烈的动作掀起,又重重落下,覆盖住她大半身躯。她的乌黑长发在枕上铺散开来,宛如一朵骤然盛开的墨色睡莲。
散乱的中衣滑落肩头,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圆润肩膀,在晨光中泛着细腻柔光。然而此刻,龙天眼中却无半分旖旎,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她纤细手腕内侧——那里,一道淡粉色的、刚刚愈合不久的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蚯蚓,盘踞在白皙的肌肤上。那是上月她发现他意图自戕,扑上来抢夺匕首时,被他失手划伤的印记。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绝望的阴云沉沉压下,几乎要将两人彻底吞噬。
“我…我做烤蘑菇给你吃吧。” 良久,巧云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放软了声调,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如同儿时无数次哄他那样。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地、试探性地勾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小指,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依恋,轻轻晃了晃。
“撒多多的孜然粉…再放多多的茱萸…又香又辣的那种。”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希冀,仿佛这小小的、关于蘑菇的承诺,就能驱散那笼罩在他们头顶、名为“三十大限”的沉沉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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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天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看向她。对上那双依旧红肿、却努力挤出一点光亮和期盼的眸子。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那些阴郁的日子,每当他被莫名的沉重压得喘不过气,独自蜷缩在角落,沉默得像个影子时,总是这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寻来些稀奇古怪的蘑菇、野菜,甚至叫不上名字的野果,在院角的石灶上笨拙地烤着、煮着。
炭火映红了她稚嫩的脸颊,烟灰常常蹭得她像只小花猫。那些东西滋味古怪,有时甚至难以下咽,可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他总会一点一点吃下去。最险的一次,她不知从哪采来了颜色鲜艳的毒菇,他吃下去后腹痛如绞,上吐下泻,昏厥不醒,险些丢了性命。
这丫头就那样不眠不休,死死守在他床边整整三天三夜,小小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眼睛肿得像桃子,一遍遍固执地唤着“哥,醒醒…”。
那些带着烟火气和生死相依的旧日时光,此刻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软化了他心中那堵冰冷的、绝望的墙。他听见自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妥协和久违的柔软,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要…烤得焦脆些的。”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某种苦涩,“配…竹叶青。”
“伤患忌酒。” 巧云立刻接口,声音却轻快了些许,眼底那点微光似乎又亮了几分。
“那就…梅子汤。” 龙天退了一步,目光却依旧不敢完全对上她的。
“加冰?” 她追问,带着一丝小小的试探。
“多加蜂蜜。”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对着那个举着烤糊蘑菇的小丫头提要求。
“噗嗤——” 巧云突然破涕为笑。那笑容如同冲破厚重乌云的晨光,瞬间点亮了她哭得狼狈的小脸。她撑着手臂坐起身,动作间,散开的衣带不小心勾住了床栏上精巧的金钩。
这意外的一扯,使得本就松散的中衣彻底滑落,大片雪腻的肌肤在晨光中骤然晃过,晃得龙天心头一跳,几乎是狼狈地、迅速地偏过头去。等他再闻声转过头时,只看见妹妹已婷婷立在床边,晨光勾勒着她纤细单薄的背影,逆着光,那身影单薄得如同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剪纸,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倔强。
“哥稍候片刻。” 她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向门口走去。行至那扇精雕细琢的紫檀木门边,她的脚步忽又顿住。纤纤玉指抬起,带着无限眷恋与时光沉淀的重量,轻轻抚过门框内侧那并排刻着的、深浅不一的数道划痕——那是他们兄妹每年生辰日,必定要在此处量身高留下的印记。
一道比一道高,一道比一道深,刻下的不仅是成长的印记,更是相依为命的岁月。那些划痕,如同无声的誓言,见证了无数个春夏秋冬,也见证着此刻心照不宣的巨大恐惧。
吱呀——
木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室。就在那门扉合拢的轻微声响传入耳中的刹那,龙天强撑的脊梁仿佛瞬间被抽空。他猛地蜷缩起身体,以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近乎胎儿的姿势,将自己紧紧裹进尚带着巧云体温和淡淡茉莉香的锦被之中。
他死死咬住被角,牙齿深深嵌入柔软的织物,全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大颗大颗冰冷的汗珠,如同暴雨般顷刻浸透了贴身的、层叠的三重细纱衣。方才巧云伏在他颈间,用那种近乎绝望的平静说出“不剩几年”时,他分明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强健搏动的心脏,发出了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名贵薄胎瓷器,在极致压力下悄然开裂的声响。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投向妆台那面磨得光亮的铜镜。镜中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如同新糊的窗纸,只有左颊上那五道清晰的指痕,红得刺目,艳如初凝的朱砂,烙印般刻在那里,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激烈。龙天缓缓伸出手,指尖冰凉,虚虚地抚上自己的心口。
那里,除了那道正在“假痛”的新伤,更深的地方,还潜藏着一道更为隐秘、更为致命、连那神异的恢复之术也无法弥合的“伤势”——那是长时间强行催动那禁忌秘术《共葬》之后,生命本源被无情抽取、燃烧所留下的枯竭与空洞,如同被白蚁蛀空的参天巨木,外表依旧伟岸,内里却早已朽败不堪,只待一阵足够大的风,便会轰然倒塌。
窗纸上,清晰地映出了庭院中巧云的身影。她挽起了衣袖,露出两截白生生的藕臂,正哼着一支不知名的小调,曲调轻快,甚至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欢欣。她蹲在井台边的青石板上,认真地清洗着几朵刚采下的新鲜蘑菇。
清澈的井水哗哗作响,她洗濯的剪影,随着动作在茜纱窗上晃动,一颦一顾,一举一动,被光线勾勒得清晰无比。那晃动的影子,投在茜红的窗纱上,光影交错,竟恍惚间如同一出古老皮影戏中,恩爱缱绻、正过着寻常烟火日子的才子佳人,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温馨与安宁。
龙天死死盯着那窗纱上晃动的、哼着歌洗蘑菇的剪影,眼神空洞而复杂。看了许久,久到仿佛要将那影子刻进骨髓。他忽然猛地将脸深深埋进锦被里——那正是巧云方才枕过的位置。清幽的茉莉发香,丝丝缕缕,固执地钻入鼻端,那是她身上独有的、陪伴了他整个少年时代的气息。
在这片被熟悉气息包裹的、短暂的黑暗与温暖里,他无声地翕动着干裂的嘴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血沫,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深沉的怜惜:
“傻丫头啊……”
“我哪里…又怎么可能…活得过三十……” 更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闭上眼,那窗纱上温馨的剪影在黑暗中破碎。
“照这个势头……罢了……”
他猛地睁开眼,那眼中最后一丝软弱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取代,如同寒潭沉冰,“该动身了。否则……昨夜那一刀,岂不白挨了?” 这最后一句低语,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沉甸甸地坠落在还残留着茉莉香气的锦被深处,再无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