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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只有通风管道深处传来的、如同巨兽呼吸般的低沉气流声。龙残夜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金属粉尘的颗粒感。视野所及,是铺满整个巨大空间的、密密麻麻的“茧”。
五百个。
整整五百具人形轮廓,如同最精准的工业制品,被牢牢束缚在闪烁着幽蓝能量回路的拘束架上。他们穿着统一的、泛着冰冷哑光的碳纤维作战服,189cm的身高如同复刻的标尺,连指关节凸起的弧度,肩胛骨在布料下的微妙轮廓,都与他自己的身体记忆分毫不差。
一种冰冷的、带着毛刺的荒谬感,如同粘稠的毒液,瞬间攫住了龙残夜的喉咙。
“这…有点夸张了吧?”他干涩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微弱,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不是说好的…考智商就行了吗?这…这打架的环节…有点过分了啊!”他试图用吐槽来驱散那股从脊椎骨缝里渗出的寒意,“这种环节…哪个正常人能过啊?!这还不如直接去比武大会呢!龙家这考核……”
话音未落。
嗤——!
如同无数把利刃同时割裂布帛!五百个拘束架上的能量回路瞬间由幽蓝转为刺目的猩红!高频的、令人牙酸的金属解锁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响彻整个空间!
龙残夜剩下的话被硬生生噎了回去,瞳孔骤然收缩!
嗡——!
五百个身影,如同被无形的提线猛地拽起,从拘束架上同步弹射而出!动作整齐划一,带着非人的僵硬与精准,双脚重重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尘埃如同受惊的灰色蝴蝶,轰然腾起。
五百张脸!五百张毫无表情、光滑如镜、泛着冰冷陶瓷光泽的纯白面具!面具的眼孔位置,是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洞。五百道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空间中央唯一的活物——龙残夜。
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这哪里是考试?这分明是五百个从死亡流水线上走下来的、他自己的尸体!穿着作战服的尸体!
“操……”一个破碎的音节从他齿缝挤出。
第一组攻击,来自头顶!
轰隆!头顶的通风管道盖板被巨力撞飞!五道黑影如同捕食的夜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垂直落下!落地瞬间,沉重的战靴踏地声如同五声闷雷,激起细小的电弧火花。
他们落地的点位,恰好覆盖了地面上全息投影瞬间标注出的、代表最高致命威胁的猩红色警戒区域!一个完美的、封死所有闪避角度的死亡包围圈!
龙残夜的大脑在恐惧中强行进入超频!他的视线甚至没有离开地面上那些因敌人落地而剧烈波动的能量光纹!身体的本能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不退反进!
他猛地向前暴冲!不是直线,而是带着细微弧度的突进!三步!仅仅三步!如同精确丈量过距离,他的急停点,恰好卡在包围圈即将彻底合拢前最薄弱的那一丝缝隙!
左前方,两名戴着陶瓷面具的“自己”,如同被触发了预设程序的杀戮机器,在他急停的瞬间,同步发动了擒抱!四只带着碳纤维作战手套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一上一下,精准地抓向他暴露的肩胛与侧腰!角度刁钻,力量狂暴!
就是现在!
龙残夜的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猛地向下蹲伏!重心瞬间沉到不可思议的低点!那两只抓向他肩胛的手掌擦着头皮掠过!蹲伏的瞬间,他的双手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反手向上扣出!
精准地、狠戾地扣住了那两只手腕的脉门!触手冰凉,但骨骼的硬度、关节的凸起,与他无数次在格斗训练中扣住自己手腕的感觉……一模一样!
“喝——!”一声压抑的怒吼从他胸腔炸开!全身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腰胯爆发,顺着脊椎传递到手臂!他借着对方前冲擒抱的惯性,双臂如同钢缆般猛地向自己怀里一扯!同时身体如同陀螺般向侧面凶狠旋转!
砰!咔嚓——!
两颗戴着纯白陶瓷面具的头颅,在恐怖的力量牵引和旋转惯性下,如同两颗熟透的西瓜,狠狠地对撞在一起!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陶瓷破碎的脆响混杂在一起,刺耳无比!
破碎的面具碎片如同冰雹般飞溅,划过龙残夜的脸颊,带来冰冷的刺痛感。透过那瞬间破裂的缺口,他看到了面具下——
两双眼睛。
琥珀色的虹膜。
瞳孔深处那因剧痛和死亡而瞬间扩散的纹路……
与他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分毫不差!
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几乎要呕吐出来。
「警告!B3区能量护盾失效!重复!B3区能量护盾失效!」冰冷的机械合成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如同丧钟敲响。
滋啦——!
几乎在警告声响起的同一刹那,龙残夜脚下原本流动着温和蓝光的地板纹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惨白!狂暴的电流如同银蛇乱舞,覆盖了他刚刚立足的区域!
“该死!”龙残夜甚至来不及为那两双眼睛惊骇,身体已经凭借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向侧面狼狈翻滚!高压电流擦着他的作战服边缘掠过,带来一阵麻痹的刺痛和焦糊味!
他翻滚的视线余光,捕捉到了天花板上更恐怖的景象——超过二十名敌人,如同冷酷的工蜂,正沿着天花板上亮起的磁力轨道,无声而迅疾地滑降而下!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个巨大杀戮机器的精密部件!
压力陡增!
这些复制体……不,这些“自己”,绝非简单的战斗傀儡!他们显然共享着某个庞大而精密的战斗数据库!龙残夜每一次试图施展他在地下黑拳场用命换来的、刁钻狠辣的泰式箍颈膝撞,总会有三个敌人如同未卜先知,在他发力的前一刻就出现在最关键的发力角度,进行完美封堵!
每一次他试图运用军中格斗术里的反关节技,对手的反应速度和力量输出就会瞬间提升近半!仿佛他的每一次意图,每一次肌肉记忆的调动,都早已被对方读取、分析,并制定了最优的反制策略!
汗水如同小溪,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脚下因能量过载而变得灼热滚烫的地板上,“嗤”地一声蒸腾起细小的白烟。
(有人在用我的战斗记忆……训练这些猎杀我的傀儡!用我无数次在死亡边缘挣扎磨砺出的本能……来杀死我自己!)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深入骨髓。
「该结束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嘶吼,不是灰袍少年,而是他自己濒临崩溃边缘的意志。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空间一角一根不起眼的、布满装饰性能量回路的立柱!就是它!在之前某个死亡轮回的记忆碎片里,他撞断过它!
没有犹豫!龙残夜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不再理会周围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将残存的所有力量灌注于双腿,如同失控的攻城锤,朝着那根立柱狠狠撞去!
轰!!!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立柱应声而裂!但预想中的金属断裂并未发生!裂开的立柱内部,赫然是一个隐藏的应急舱!舱门在撞击的瞬间弹开!
咻咻咻——!
十二支闪烁着诱人湛蓝色光芒的纳米修复剂,如同受惊的萤火虫,从舱内激射而出,划出混乱的弧线,四散飞溅!
致命的诱惑!
就在修复剂飞出的瞬间,整个空间内所有正在围攻龙残夜的敌人,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但绝对致命的凝滞!他们的“视线”,或者说他们的核心指令优先级,瞬间被那代表着“核心资产保护”的湛蓝光芒所捕获!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被最高指令覆盖!
保护修复剂!优先于攻击!
就是这0.1秒的凝滞!
龙残夜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如同鬼魅般从原地消失,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瞬间突入了因敌人本能去抓取修复剂而出现短暂混乱的人群核心!
他的双手不再是拳头,而是化作了最精准、最致命的手术刀!手刀!灌注着全身最后力量的手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砍向每一个敌人后颈下方、颈椎第三节棘突旁侧,那个比指甲盖还小、深埋于肌肉筋膜之下的致命穴位——迷走神经丛!
噗!噗!噗!噗!
沉闷的、如同戳破湿厚皮革的声音密集响起!
这个穴位的精确坐标,这个足以瞬间阻断神经信号、导致全身瘫痪的致命打击点……只有亲身经历过盘古集团那场惨无人道的脊椎改造手术,在无数次非人的痛楚中深刻铭记住其位置的人……才会知晓!
一个接一个的敌人,如同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人,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尽管隔着面具无法看到表情),软绵绵地瘫倒在地。陶瓷面具撞击地面,发出清脆而空洞的碎裂声。
当第三十七具躯体如同烂泥般瘫软在他脚边时——
呜——嗡——!!!
整个空间猛地爆发出刺耳欲聋的、如同超巨型引擎过载的恐怖嗡鸣!原本幽蓝或惨白的照明瞬间被彻底取代!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警告光芒疯狂闪烁,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地狱般的血色!
所有剩余的攻击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停止!
无论是正在滑降的,还是已经落地的,或是刚刚抓住湛蓝修复剂的……所有的敌人,如同接到了同一个来自深渊的终极指令,整齐划一地,用最粗暴的动作,撕开了自己身上的碳纤维作战服!
嗤啦——!
布料撕裂声连成一片!
暴露出来的,是数百个剧烈起伏的、覆盖着仿生肌肉纤维的胸膛。而在每一个胸膛正中央,都镶嵌着一个冰冷的、闪烁着猩红倒计时的微型装置!那装置表面,盘踞着盘古集团那狰狞的、如同破碎齿轮缠绕巨蟒的徽记——「自毁协议」!
倒计时数字在疯狂跳动: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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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同步率100%,最终验证程序启动。」冰冷的机械声此刻变得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每一个音节都敲打着濒临崩溃的神经。
验证?验证什么?验证我杀“自己”杀得够不够多?够不够快?够不够符合你们设定的“合格”标准?!
龙残夜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不知是谁溅上的量子浆液和血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灵魂深处是巨大的空洞和撕裂感。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住了空间穹顶角落,一个闪烁着红光的监控探头。
那冰冷的电子眼,仿佛就是灰袍少年,就是龙家,就是这整个扭曲“考试”的化身!
“操你妈的验证!”
一声混合着血沫的、嘶哑到极致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炸开!他猛地扯下自己脖颈间那枚染血的、铭刻着身份信息的金属狗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同投掷一枚复仇的标枪,狠狠砸向那个冰冷的监控探头终端!
铛——!!!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金铁交鸣!
金属狗牌如同烧红的钉子,精准无比地嵌入了终端的核心接口!一阵刺眼的电弧火花猛地爆开!
嗡——!
整个空间剧烈一震!那猩红闪烁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倒计时,在即将归零的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猛地停滞!
五百个胸膛上闪烁的红光,瞬间熄灭。
下一秒,如同被同时剪断了提线的木偶,所有剩余的、站立着的敌人,身体猛地一僵,然后直挺挺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整齐感,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轰然栽倒在地!
噗通!噗通!噗通……
沉闷的撞击声连成一片,在这死寂的血色空间里,奏响了一曲诡异而绝望的安魂曲。
龙残夜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双膝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他抬起头,视线扫过这满地狼藉——破碎的陶瓷面具,散落的碳纤维碎片,瘫软的、包裹着与自己完全相同躯体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