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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最后一场考试，下午三点。太阳悬在当空，像一枚烧得炽白的金币，毫不吝啬地将光与热泼洒下来。
北淮市第一中学考点外，人群的密度比上午更甚。上午结束时的轻松感早已被下午开考前的凝重取代，此刻又酝酿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躁动和期盼。
家长们脸上的焦虑被汗水冲刷得更加明显，扇子摇得飞快，纸巾湿透了一张又一张。
无数道目光，带着最后的、沉重的期待，死死钉在那扇紧闭的绿漆大门上。
宁曦宛依旧撑着那把猫咪遮阳伞，后背的连衣裙布料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一小块。
她手里拎着的保温袋换成了新的，里面是重新冰镇过的酸梅汤和薄荷糖。
花浸月靠在她身边，小脸晒得通红，丸子头都有些松散，怀里的兔子背包抱得更紧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考场大门，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进行最后的祈祷。
白芷晔站在稍前一点的位置，浅蓝色的连衣裙在热风中轻轻拂动，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指尖微微用力，显露出内心的紧绷。
连叶凡霜那辆黑色轿车，也依旧停在原处，车窗紧闭，像一座沉默的堡垒。
时间仿佛被这酷热和紧张拉长了，每一秒都粘稠得难以流动。
宁曦宛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为门内两个人共同跳动的心，正一下下，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着肋骨。
段疏策那副玩世不恭下的认真，夜清流那冰山般的沉稳下可能潜藏的波澜……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纷杂闪过。
“嘟——！”
终于！一声比上午更加悠长、更加尖锐的终场铃声，如同天籁，又如同赦令，骤然划破沉闷的空气！
结束了！
高考，结束了！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真的静止了半秒。紧接着，巨大的、压抑已久的声浪如同积蓄了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啊——！！！”
“考完啦——！！！”
“解放了——！！！”
欢呼声、尖叫声、喜极而泣的呐喊声、家长呼唤孩子名字的声音……各种声音汇聚成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寂静和凝重！
无数双手臂高高举起，挥舞着，释放着。紧绷了太久太久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断，化作最纯粹、最狂热的宣泄！
厚重的考场大门被猛地拉开！
门内，不再是肃穆的甬道，而仿佛变成了一个喷涌着青春热浪的出口！
第一个冲出来的男生，狂喜地将手里的透明文件袋高高抛向天空，发出狼嚎般的呐喊！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考生们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他们奔跑、跳跃、拥抱、尖叫！有人激动地原地转圈，有人和同伴紧紧抱在一起又叫又跳，有人仰头对着天空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还有人沉默地走着，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和茫然，仿佛还没从这场漫长的战役中完全回神。
青春的狂喜与重压卸下后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在这扇大门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宁曦宛的心跳骤然加速，目光急切地在汹涌的人潮中搜寻。
花浸月已经激动地蹦跳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大喊：“哥哥——！！段哥哥——！！考完啦——！！！”
白芷晔也踮起了脚尖，目光焦灼地在人群中穿梭。
突然，宁曦宛的目光定格。
在人潮的边缘，夜清流的身影出现了。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的校服短袖，步伐却不再是上午的沉稳内敛，而是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轻快。
他几乎是第一个走出考场核心区域的人，脸上那层万年不化的冰霜，在这一刻，如同被六月最炽烈的阳光融化殆尽，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清晰而明朗的笑意。
那笑容纯粹，明亮，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如同冰川消融后初绽的雪莲，带着惊人的感染力。
他灰蓝色的眸子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尘埃落定后的轻松、自信，以及一种挣脱束缚、面向未来的无限憧憬。
阳光落在他汗湿的额发上，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寻找熟悉的身影，而是微微仰起头，眯着眼，迎向那灼热的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仿佛要将这自由的、充满无限可能的空气全部吸入肺腑。
这一刻的夜清流，不再是那个冷峻疏离、背负着各种标签的“高岭之花”或“豪门小少爷”，仅仅只是一个刚刚完成人生重要里程碑、尽情享受解脱与喜悦的十八岁少年。
“哥哥——！！！”花浸月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激动得声音都劈了叉。
夜清流闻声低下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全然的放松和宠溺。
他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了飞扑过来的妹妹，任由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叽叽喳喳地表达着狂喜：“哥哥哥哥！考完了考完了！你笑得好开心啊！我就知道哥哥最棒了！……”
白芷晔也快步走了过去，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眼眶甚至有些湿润。
她没有像花浸月那样扑上去，只是站在夜清流面前，仰头看着他从未如此灿烂的笑容，轻声说：“结束了，清流。”
夜清流抱着花浸月，低头看向白芷晔，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朗而愉悦：“嗯，结束了。”
那眼神交汇间流淌的默契与温柔，比任何言语都更动人。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张扬、更加肆意的声音穿透喧嚣，带着满满的意气风发响起：
“宛宛——！！！”
段疏策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直接略过了夜清流和白芷晔那边，目标明确地朝着宁曦宛冲了过来。
他身上的蓝白校服外套不知何时已经脱掉，随意地搭在肩上，只穿着里面的白色t恤，额发被汗水彻底打湿，几缕贴在饱满的额角。
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酣畅淋漓的狂喜笑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亮得如同盛满了整个夏天的阳光。
他几步冲到宁曦宛面前，在宁曦宛还来不及反应时，张开双臂，猛地将她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两个圈！
“啊！段疏策你干嘛！放我下来！”宁曦宛猝不及防，惊呼出声，手里的遮阳伞和保温袋差点掉在地上，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又羞又恼地捶打他的肩膀。
“不放！”段疏策抱着她，笑得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声音洪亮，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畅快。
“考完了！老子解放了！宛宛！我们自由了！”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宁曦宛的额头，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桃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兴奋和一种“老子终于熬出头”的得意。
“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拿作业和考试分开我们了！想什么时候见你就什么时候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