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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灵宫深处,血祭台宛如一块从地狱里生生拔出的巨大骸骨,耸立在弥漫着铁锈与陈旧血腥气的广场中央。暗红色的石阶层层叠叠,每一阶都浸透了干涸发黑的血痕,不知是仪式所需,还是历代血将祭旗时留下的残酷印记。空气中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所有在场血灵军将士的肩头,连呼吸都变得粘滞困难。
涵婓站在祭台之下,一身崭新的玄黑战甲沉重地压着她单薄的肩背。冰冷的金属摩擦着她的皮肤,带来阵阵不适的刺痛。她微微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脚下那片暗沉发乌的地面。四周是黑压压一片的铁血之师,血灵军第三纵队的精锐肃然而立,如同冰冷的钢铁丛林。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针芒,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怀疑,甚至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刺在她的身上。她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里蕴含的重量,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压垮。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白痕,唯有那一点尖锐的痛楚,才能让她维持着表面那层摇摇欲坠的平静。她能感觉到身旁帝君兽朔月夜那庞大身躯散发出的灼热与不安的气息,像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它低伏着,喉咙深处滚动着压抑的、威胁性的低沉呜噜声,那双熔金般的巨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在那些气息最为凶悍、眼神最为不善的玄甲旧部身上停留最久。
高台之上,赤瞳的身影宛如一尊由熔岩和鲜血浇筑而成的神像。他血红色的披风在身后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像一片翻腾的血海。那张覆盖着半张狰狞玄铁面具的脸上,仅露出的独眼锐利如刀,扫过全场时,所有细微的骚动和窃窃私语瞬间被冻结、碾碎,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涵婓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涵婓。”赤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如同冰冷的金属在石头上刮擦,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上前,受令!”
两个字,带着千钧之力。涵婓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又剧烈地搏动起来,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她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的腥气直冲肺腑,几乎让她窒息。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着赤瞳那深不可测的目光,一步步踏上那冰冷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血色石阶。每一步都异常沉重,靴底踏在石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像是在叩击地狱之门。她能感觉到身后帝君兽朔月夜焦躁地用巨大的爪子刨着地面,碎石飞溅。
终于,她站定在赤瞳面前。仰视着这位血灵军最高统帅之一,那扑面而来的凶煞之气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赤瞳缓缓抬起右手。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压缩。刺目的血光骤然在他掌心爆开,如同一轮微缩的血色烈阳,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凶煞之气和古老蛮荒的沉重威压。光芒渐渐收敛、凝聚,最终化作一块约莫巴掌大小的令牌。
令牌通体呈现出一种极不祥的暗沉血色,仿佛凝固了无数生灵的怨恨与精血。它的材质非金非玉,更像某种活物的骨殖与金属熔炼而成,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血管脉络般微微凸起的深色纹路,繁复而诡异。令牌的正面,是一个狰狞咆哮的兽首浮雕,獠牙毕露,眼眶空洞,仿佛随时能吞噬靠近者的魂魄。背面,则是一个扭曲的、宛如无数痛苦灵魂纠缠而成的“将”字。
这就是玄甲血将令!掌控第三纵队生杀大权,号令数千凶悍血灵军的信物!它一出现,整个广场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分,连呼啸的风声都带上了一种凄厉的呜咽。
“此乃玄甲血将令!”赤瞳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广场上炸开,“执此令者,掌第三纵队生杀,号令所至,莫敢不从!违令者,形神俱灭!”他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再次扫过台下众人,尤其在那些玄甲旧部将领身上停顿了一下,带着赤裸裸的警告。“涵婓,接令!自今日起,尔便是血灵军第三纵队新任血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悬浮的血将令仿佛活了过来,表面血管般的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猩红光芒,带着一股择人而噬的凶戾气息,朝着涵婓的眉心直射而来!
涵婓瞳孔骤缩,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和排斥瞬间攫住了她。这不是荣耀,更像是一场献祭!身体的本能几乎要让她后退,但理智死死地钉住了她的双脚。她猛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迎向那道象征着无上权力也蕴含着恐怖反噬的血光!
“嗡——!”
就在涵婓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团暴烈血光的刹那,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冷哼,如同冰锥般刺破了凝重的空气,狠狠扎在涵婓紧绷的神经上!
“且慢!”
声音来自祭台右侧下方。一个身材极其魁梧、披挂着明显比其他将领厚重数倍的玄铁重甲的大汉排众而出。他每一步踏下,地面都发出沉闷的呻吟。正是玄甲生前最倚重的心腹副将——雷犇。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横亘着数道狰狞的伤疤,此刻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不甘而扭曲着,铜铃般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锁定在涵婓身上,毫不掩饰其中的鄙夷与杀意。
“赤瞳大人!”雷犇的声音如同滚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单膝跪地,动作却充满了不服的抗争意味。“末将斗胆!血将之位,统御千军,维系我第三纵队之魂!玄甲将军陨落,我等肝肠寸断!然,继任者岂能如此儿戏?!”
他猛地抬起粗糙的大手,直直指向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涵婓,那根手指如同攻城槌般沉重:“此女!不过一介饲血仆役!出身卑贱如泥!修为浅薄不堪!她有何资格?有何功勋?有何血脉之力,能驾驭这染尽英烈之血的玄甲将令?能号令我第三纵队数千铁血儿郎?让她执掌将令,统帅我等?这是在羞辱玄甲将军的英魂!是在践踏我第三纵队所有战死兄弟的尊严!”
雷犇的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雷副将说得对!”另一个身材干瘦、眼神却如毒蛇般阴冷的将领也站了出来,他是玄甲旧部中的智囊人物,绰号“蝰蛇”的阴九。“血将之位,非大功勋、大魄力、大修为者不可居之!我等追随玄甲将军,在尸山血海中搏杀,立下赫赫战功,方有今日!此女寸功未立,寸血未染,仅凭……哼!”他冷笑一声,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赤瞳和涵婓身旁躁动不安的帝君兽,“仅凭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便想一步登天,凌驾于我等浴血多年的老卒之上?赤瞳大人!此例一开,军心何在?军魂何存?血灵军规,岂非成了笑话!”
“不服!我等不服!”
“血将之位,岂容此等孱弱女流亵渎!”
“请赤瞳大人收回成命!另选贤能!”
更多的玄甲旧部将领纷纷跨前一步,单膝跪地,口中发出低沉却汇聚成洪流的吼声。他们身上爆发出浓烈的血煞之气,混杂着对玄甲的忠诚、对自身地位的扞卫、以及对涵婓根深蒂固的蔑视,如同实质的浪潮,汹涌地拍向祭台,拍向那个孤立无援的身影。
涵婓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滔天的、几乎要将她碾碎的恶意和压力!那些鄙夷的目光,那些恶毒的言辞,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又搅动着她的五脏六腑。屈辱、愤怒、还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暴风雨中一片微不足道的叶子,随时会被撕得粉碎。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因紧咬而发出的咯咯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嘴唇不知何时已被咬破。
“吼——!”
身旁的帝君兽朔月夜感受到了涵婓的痛苦和四周汹涌的恶意,彻底暴怒了!它猛地人立而起,庞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覆盖了大半个祭台。覆盖着暗金鳞片的粗壮前肢重重砸落!
“轰隆!”
坚硬的祭台地面瞬间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碎石激射!它那颗狰狞的兽首高高昂起,对着下方群情激愤的旧部将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狂暴的音浪裹挟着灼热的气流和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人群!前排的士兵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秆,哗啦啦倒下一片!一些修为稍弱的,更是直接被这声怒吼震得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熔金色的竖瞳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怒火,死死锁定了为首挑衅的雷犇和阴九!它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肌肉贲张,鳞片开合间喷吐出灼热的白气,喉咙深处滚动着毁灭性的能量波动,显然下一刻就要扑杀下去!
“朔月!不可!”涵婓惊骇欲绝,失声尖叫。帝君兽若在此刻暴走攻击军中将领,无论结果如何,她都百口莫辩!赤瞳绝不会容忍!
“孽畜!安敢放肆!”雷犇面对帝君兽的滔天凶威,竟不退反进,须发皆张,厉声暴喝!他猛地踏前一步,玄铁重甲上血光暴涨,一股同样凶悍狂暴的气势冲天而起,竟隐隐与帝君兽的威压分庭抗礼!他身后的阴九眼中更是闪过毒蛇般的光芒,枯瘦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已夹住了几枚闪烁着幽绿寒芒的细针,悄无声息地对准了帝君兽相对脆弱的关节和眼瞳!场中气氛瞬间绷紧到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赤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咆哮、怒吼和杀意。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无形威压如同万丈冰山轰然降临,笼罩了整个血祭广场!
帝君兽朔月夜狂暴的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喉咙里不甘的咆哮被硬生生压了回去,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熔金兽瞳死死盯着赤瞳,充满了暴戾的抗拒,却又本能地感到忌惮。
雷犇暴涨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萎靡下去,闷哼一声,连退两步才勉强站稳,脸色一阵发白。阴九手指一翻,幽绿的毒针瞬间消失无踪,低垂的眼帘下满是惊惧。
整个广场再次陷入死寂,比之前更甚。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赤瞳那只独眼,如同最寒冷的深渊,缓缓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停留在涵婓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也带着一丝残酷的考验。
“本座说过的话,便是铁律。”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让所有人心头发寒,“血将之位,涵婓当之。资格?功勋?实力?”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充满了嘲讽。“玄甲将令,自会验证!”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悬浮在涵婓面前、因刚才的冲突而光芒剧烈波动、凶煞之气更盛的血色令牌上。
“涵婓!接令!”这一次的命令,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将涵婓向前推去!
涵婓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赤瞳那冰冷的命令在回响。所有的屈辱、恐惧、不甘,在这一刻都被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她没有退路!退,就是万劫不复!不仅是她,连朔月夜也可能被牵连!
“啊——!”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喊,带着绝望的疯狂,右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那团暴烈凶戾的血光抓去!
指尖与血光接触的瞬间!
“轰——!!!”
仿佛九天惊雷直接在涵婓的灵魂深处炸开!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无尽怨毒、暴虐、贪婪和冰冷死亡气息的洪流,顺着她的指尖、手臂,蛮横无比地冲入了她的身体!
那不是力量!那是诅咒!是无数被玄甲斩杀、被血将令吞噬的强敌残魂汇聚成的滔天怨念!是这枚凶兵本身蕴含的、择主而噬的狂暴意志!
涵婓眼前猛地一黑,无数凄厉绝望的哀嚎、充满杀意的咆哮、恶毒诅咒的低语瞬间充斥了她所有的感官!她仿佛被拖入了无边血海,无数双由怨念和鲜血凝聚成的枯爪从血海中伸出,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身体、抓挠着她的灵魂!要将她拖入永恒的沉沦与折磨!
“呃啊——!”她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弓起,又剧烈地抽搐起来!右手死死抓住那枚已经实体化、变得滚烫如烙铁的玄甲将令,皮肤接触的地方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冒出刺鼻的白烟!
更可怕的是,令牌上那咆哮的兽首浮雕,其空洞的眼眶部位,骤然亮起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死死“盯”住了涵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