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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看着老者布满老茧和泥污的手，看着那册沾着泥点、边角卷曲破损、显然年代久远的旧书，心头一酸。他郑重地双手接过：“长者所赐，不敢推辞。多谢老丈。”
入手微沉。
书册的纸张粗糙发黄，入手有种奇特的韧感。封皮破损严重，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墨字，却因污损和年代久远，难以辨认。李明小心地翻开一页，里面的字迹也是古拙潦草，墨色深浅不一，似乎是用劣墨写就，且保存不善，很多地方字迹晕染模糊，难以成句。
只隐约看到一些零散的词语：“…元平三年…西苑…夜…火起…内侍…走水…贵人…讳莫如深…”
元平？这是先帝的年号！西苑？内侍？走水？贵人？这些零碎的信息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陈旧而隐秘的气息，像是一段被刻意尘封的宫廷秘闻碎片。
李明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温和地对老者道：
“此书甚好，学生收下了。老丈请安心，那些恶人应不敢再来。这十两银子，”他从忠叔递过来的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塞到老者手中，“权当是赔偿他们毁坏的物件和药草，剩下的，您和小孙女买些米粮度日。”
老者捧着银子，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又是感激又是惶恐：“使不得！使不得公子！太多了…”
“收下吧，老丈。”李明拍拍他的手，转身走向马车，“铁柱兄，帮老丈把门口收拾一下。”
马车重新启程，泥泞的官道在车轮下延伸。李明坐在车内，小心地摊开那册沾着泥污的旧书，借着车窗透入的光线，仔细辨认着那些模糊不清的字迹。
“明哥儿，那破书上写的啥？神神秘秘的？”张铁柱在前面赶车，忍不住好奇地问。
李明的手指拂过书页上“西苑…火起…贵人…”几个勉强可辨的字眼，眉头微蹙。这看似偶然路遇、随手救下的一对孤苦祖孙，这册作为“谢礼”的破旧书卷…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冥冥之中，又一条看不见的线，悄然缠了上来？
他将书册合拢，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雨后的官道泥泞不堪，前路依旧漫长。但这一次，他感觉车厢里，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纸张和泥土混合的、带着秘密的气息。
日头西斜，将官道旁光秃秃的杨树影子拉得老长。前方官道旁，一座青砖灰瓦、带了望箭楼的驿站轮廓出现在视野里，高挑的驿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这正是京畿要道上的重要节点——长辛驿。
“吁——！”忠叔勒住马缰，看着驿站门口明显比平日增多的驿卒和停靠的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眉头微皱，“少爷，看来今晚驿站住客不少，恐无清净上房了。”
“无妨，”李明掀开车帘，呼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能歇脚避风即可。”连日赶路，风餐露宿，纵是他也感到一丝疲惫。
马车缓缓驶入驿站大门前的空地。驿站规模不小，前后两进院子，马厩里传来阵阵马嘶。此刻，前院似乎格外热闹。驿站驿丞带着几个驿卒，正点头哈腰、满面堆笑地围着一队人马忙碌。
那队人马约莫十余人，清一色骑着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鞍鞯鲜明，马镫在夕阳下闪着乌沉沉的光。
骑士们皆身着深青色劲装，外罩半身皮甲，腰挎制式统一的雁翎腰刀，个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剽悍与训练有素的沉默。
他们虽未着甲胄，但那整齐划一的姿态和身上散发的无形肃杀之气，绝非寻常官宦人家的护卫，更非商队保镖！
在这群骑士的核心处，簇拥着一位青年。他并未骑马，而是站在一辆看似朴素、却由四匹毫无杂色的雪白健马拉着的黑漆平顶马车旁。
青年身量颀长，约莫二十岁上下，穿着一件玄色暗云纹锦袍，外罩一件银狐裘披风，腰间束着玉带，悬着一枚龙纹玉佩。
他背对着李明方向，正微微侧头，似乎在与身旁一位穿着深绯色官袍、气质儒雅的中年官员低声交谈着什么。
虽看不到正脸，但那挺拔如松的背影，随意站立间流露出的雍容气度，以及周围那些剽悍骑士不经意流露出的绝对恭谨与护卫姿态，都无声地彰显着此人身份的不凡。
驿丞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谄媚清晰地传来：
“…公子爷您放心！最好的上房早已洒扫干净，一应用具都是全新的！厨下也备好了上等的羔羊和河鲜，酒是窖藏的三十年陈酿！您和诸位护卫大人一路辛苦，定要好好歇息…”
那玄袍青年似乎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他身旁的绯袍官员则温声道：“有劳驿丞了，一切从简即可。”
就在这时，李明他们的马车驶入院中，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以及张铁柱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响起：
“忠叔，咱把车停哪儿？嚯！好神骏的马！这毛色，油光水滑的，比俺们村最壮的牛还精神！”他这毫无顾忌的赞叹，在驿站略显肃静的前院显得格外突兀。
唰！
十几道冰冷锐利的目光瞬间如同实质的箭矢，齐刷刷地投射过来，锁定了张铁柱和李明他们的马车！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那些骑士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动作迅捷而整齐，充满戒备。
张铁柱被这突如其来的“注目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嘟囔道：“看…看啥？俺…俺就夸夸马…”
忠叔心头一凛，立刻翻身下马，挡在李明马车前，拱手朝那队人马的方向朗声道：“我等乃进京赶考的士子，途经贵驿歇脚，无意惊扰，还请诸位海涵！”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李明也从容下了马车，站在忠叔身侧。他并未刻意去看那玄袍青年，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剽悍的骑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