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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的眼睛能看见？
她故意当着那琴师的面从怀中取出一支香点燃，房中顿时升腾起一股青烟，那味道略带苦涩，自是与一般的香不同。这是她专为这琴师准备的“刑具”，用了几种带毒性的香料掺在一起制成，毒性虽小，却会使人浑身如针扎蚁咬，难受是难受，却不会危及性命。
她自己事先虽含了解药，但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有些紧张。待半炷香之后，她望着面前的琴师，见他的面上渐渐浮现一丝不适，指尖也开始微微颤抖，甚至弹错了好几个音。
师雪妍知道此事的危险性，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那日你故意挑断了琴弦是在提醒谁？”
那琴师蓦地停了下来，一双失去光彩的眼眸“望”着她，似乎立即便明白了过来身上这奇异的感觉是为何。
这香的毒性还不强，他勉强能控制自己，未露出丝毫惊讶的神色，只低声疑道：“那日的琴被极乐宫中与我同为琴师的人动了手脚，并不是我故意，更无提醒谁之说。”
行此谋逆之事，自是不会轻易承认，师雪妍“早有准备”，继续问道：“你是北祁人，而这极乐宫中却有孤衍氏逆党，若换做是你，可会认为这是巧合？”
“孤衍氏后人早已入土，就算我是北祁旧人，无主为谁以谋？”
此时药效开始发作，琴师将放在琴上的手回袖中，缓缓捏成了拳：“姑娘.....你下毒就是为了逼问我？”
师雪妍按住心口的位置，缓了缓呼吸，让自己的语调尽可能显得平静些。她故意凑近那琴师，冷声道：“自是要你说实话，若你不说，我便不会留你性命。”
那琴师却忽然笑了起来，那双早已不视万物的双眸仿似看透了人心，只听他凄然道：“果然，每一个接近我的女人都如毒蝎猛兽。”他忽然掀翻了桌上的琴，但下一刻便倒地痛苦地蜷缩起来，一只手扯着衣襟，另一只手用力掐挠身上的皮肉。
这毒性有这么强？
虽是自己做的药，却一次都没用过，她看着这琴师将自己挠出了血痕，有些于心不忍，从怀中拿出一颗白色丹丸捏在手中，蹲在他面前，低声道：“我对你并无恶意，我明白你我立场不同，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孤衍氏逆党之首是否在朝中为官？”
那琴师死死咬住嘴唇，不愿吐露一句话，但师雪妍心中却蓦然一寒，他没有下意识否认，答案便显而易见。
她将那颗丹丸喂入他的口中，待他渐渐安静下来，师雪妍叹了一声，道：“今日之事就当未曾发生过，我无意伤害你，但你早已是局中人，只怕落不得个好下场，还是早日抽身方能保全性命。”
师雪妍起身离开，琴师却突然开口：“时至今日，无论是我还是姑娘，都不必想着置身事外......孤衍氏与南凌氏一战......终究只能是你死我活！”
话音一落的瞬间，那琴师忽从袖中射出一枚闪着锋芒的针，等师雪妍反应过来时，那枚针早已没入她心口的位置，只觉一股奇寒入体，她的心脏仿被千万根针同时刺穿，喉中翻涌，腥甜之气直逼了出来，她看着自己吐出的黑血，心中嘲笑自己太过天真。
——要知道孤衍氏逆党的人，哪里有良善之辈。
那琴师走到她的面前，双眸“直直”地盯着她，如一条剧毒的毒蛇看着眼前的猎物垂死挣扎，哪里还有盲眼时的无神之色，眸中皆是阴郁冷翳。他俯身蹲在师雪妍的面前，将她额间散落的长发拂开，唇边勾出的笑容仿若一朵残败的花，拥有些许秀美，却掩不住逝去的生机。
“若要做坏事，便要做到底，要知恶人，本就是心中有魔皆是障，任谁都改变不了.....”
他将手抚上她纤细的脖颈，微微收紧，仿佛在捏碎一朵美丽的花，看着花瓣片片凋落，心中那抹升腾的快意席卷全身：“做你的师府嫡女有什么不好，偏要来刨根问底，若不是他心软，你早已死了千百次！”
剧痛之下神智反而愈渐清醒，师雪妍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袖中摸出藏着的匕首，猛地扎入了他掐住自己脖颈的手臂，得了片刻的喘息，她挣扎着朝门口跑去，一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便撞上了一个人。
他面上扣着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偏目光柔得像浸了月色的明珠，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忽明忽暗，像是一盏烛灯，少刻之后灭掉，她像是掉入了无限的黑暗，耳边一片沉谧。
“雪妍！”
萧茵本着看热闹的心思拨开了人群，赫然看见师雪妍躺在了地上，唇边满是鲜血，她扶起已陷入昏迷的师雪妍，朝带着仆从跑过来的老鸨吼道：“马上靠岸！”
船上的客人皆是非富即贵的人物，现下出了人命案免不得要被丞令台审问一番，她叹着气忙叫人将船靠岸。
此时珺宁也听见了萧茵的声音，忙赶了过来，却在拐角处再次看见了先前与她言语调笑之人，她望着那人的背影，见他身侧还有一人，难道他真的不是花船上的小倌，而是客人？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花船上，珺宁随着涌动的人流走了过去，看见了抱着师雪妍的萧茵，她一声惊呼，挤了进去，眼泪立时便流了下来：“阿茵，师姐姐这是怎么了？”
萧茵不及细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转过头去看向珺宁：“船靠岸后，你随我一起去淮安王府。”
“去王府？”珺宁蓦然点头，却不解问道：“为何要先去王府？城中就有医馆，师姐姐她.......”
萧茵在战场多年，一眼便看出师雪妍不止受伤这么简单，她还中了毒，想到近日在淮洛皇城中发生的事，便能猜想出对她用毒之人只会是孤衍氏亦或是长宁侯的人，她扫了一眼将她们三人围住的人群，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便将师雪妍打横抱起，一下船便遇到了在此地寻查的秦游风。
“师姑娘这是......”
秦游风见萧茵抱着奄奄一息的师雪妍，一面上前查看，一面让下属去找了马车来：“我先带师姑娘去医馆。”
萧茵看了一眼珺宁，对秦游风道：“还劳烦秦大人彻查花船上的所有人，珺宁就交给你了，我带雪妍去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