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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泉的热雾渐渐平息,泉水由浑浊的暗黑重新变得乳白氤氲,只是那浓郁的药香中,似乎永久地掺杂了一丝难以磨灭的阴寒气息。
许忘静静地漂浮在泉水中,周身那层狰狞的蓝黑冰甲早已消失无踪,肌肤呈现出一种大病初愈后的苍白,却再无半分黑气缭绕。他胸膛平稳地起伏着,悠长的呼吸在寂静的石窟中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他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
意识如同潮水般回归。首先感受到的,是四肢百骸传来的、一种近乎新生的酸软,仿佛沉睡了千年。紧接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他下意识地内视己身。
丹田气海,曾经被污秽毒质浸染的“泥沼”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如琉璃的内景!虽然范围并未明显扩张,但其中流转的内息纯净凝练,如潺潺溪流,带着丝丝冰寒的灵性。
运转间圆融无碍,再无半分迟滞阻塞。识海清明,五感六识敏锐得能捕捉到石窟外雪花落地的簌簌轻响。一种掌控自身、力量内蕴的感觉油然而生。
识元体中期!在经历冰火炼狱与识海斩龙的生死磨砺后,他的武道境界不仅稳固了识元体的根基,更是一举跨越初期,稳稳踏入中期之境!
“醒了?”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许忘循声望去,只见不通禅师盘坐墨玉台上,形容似乎比之前更加枯槁,唯有那双眼睛,此刻正带着复杂难明的光芒看着他,有惊叹,有探究,更有一丝深深的忧虑。
“多谢禅师…救命之恩。”许忘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中气渐复。他挣扎着想从泉中起身。
“莫急。”不通禅师抬手虚按,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了他。“毒龙虽斩,毒根未尽。”他枯瘦的手掌摊开,掌心托着三颗龙眼大小、浑圆如意的丹药。丹药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菩提子色泽,表面天然纹理如同梵文流转,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淡淡檀香与草木清气。
“此乃‘菩提护心丹’,以千年菩提树心为主药,佐以寒潭玉髓、地火金莲炼制而成。药性中正平和,最能澄澈神魂,镇压邪祟异力。”
不通禅师将丹药郑重递过,“每隔百日服食一颗,可暂时压制你体内残余的毒根,保你三年无虞。切记,此丹只能压制,无法根除。三年之内,若寻不到真正的解毒之法…毒根反噬,神仙难救。”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许忘心头。
许忘默默接过三颗温润的丹药,入手微沉,那股清凉宁静的气息顺着手臂直透心脾,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他郑重收好,再次躬身:“禅师赐药之恩,许忘铭记。”
目光转动,他下意识地寻找那个清冷的身影。林妙音正背对着他,立于石窟入口处,凝望着外面依旧飘飞的风雪。她身姿依旧挺拔如修竹,只是那如瀑的青丝间,一缕刺目的雪白自左鬓角垂落,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惊心。
“师父,你的头发…”许忘心头一紧,上前一步。
林妙音倏然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丝微风。她面色已恢复平素的清冷,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那缕白发被她不动声色地拢到耳后,语气平淡无波,直接截断了许忘的追问:“些许损耗,无妨。此地不可久留。
再休养三日,稳固境界,我送你去磐城。”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将许忘所有的关切和疑虑都堵了回去。许忘看着她清冷依旧却掩不住一丝苍白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能将千言万语化作沉默。
三日静养,转瞬即逝。许忘在不通禅师指点下,初步掌握了新生内息的运转法门,对“识元体”中期的力量有了更深的体悟。
林妙音则如约以万岁崖秘传的“玄冰引脉”之术,耗费心力,修补了寒江寺护山大阵的核心阵眼。当最后一道冰魄阵纹融入残破的古阵基石,整座寒江山微微一震,紊乱的地脉寒气被重新梳理引导,寺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躁动不安彻底平息。僧众合十,面露感激。
然而,平静之下,杀机已至!
第三日夜,月黑风高,朔风卷着冰粒,抽打在寒江寺古老的砖墙上,发出呜咽般的怪响。寺外松林,积雪覆盖的黑暗中,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悄然睁开。
“放!”一声低沉短促的命令划破死寂!
嗡——!
弓弦震响汇成一片恐怖的闷雷!无数点幽绿的火光撕裂黑暗,如同嗜血的毒蝗群,铺天盖地射向寒江寺!
那不是普通的火箭,箭头包裹着浸透猛火油的棉絮,遇风即燃,瞬间将古刹的飞檐斗拱、门窗回廊点燃!更有沉重的陶罐被投石机抛掷而来,砸在寺院中,碎裂开来,流淌出刺鼻的黑油,遇火即爆,火舌冲天而起!
“敌袭!敌袭!”警钟仓惶响起,瞬间被淹没在烈焰爆燃与瓦砾崩塌的轰鸣中。僧众的惊呼与惨叫此起彼伏。
“哼!不知死活!”一声苍老的怒哼如同洪钟大吕,压过了所有嘈杂!只见不通禅师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大雄宝殿屋顶最高处!他手中那根看似普通的乌木禅杖,此刻爆发出万丈金光!
“镇!”
禅杖被他双手高高擎起,然后朝着身下殿顶,狠狠插落!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佛光以禅杖落点为中心,如同巨大的水波纹般瞬间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寒江寺!金光所及之处,熊熊烈焰如同被无形的大手压制,火势骤减。
倾泻而下的箭雨撞在金光屏障上,纷纷折断、弹开;抛入寺内的火油罐也被这佛光结界阻挡,在寺墙外轰然爆开,火浪舔舐着金光屏障,却无法侵入分毫!
“老衲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小辈撒野!”不通禅师须发戟张,枯槁的身躯此刻仿佛化作了护寺的金刚,禅杖便是定海的神针!
“杀进去!活捉许忘!”寺墙外传来连逸那阴鸷扭曲的咆哮。黑影幢幢,数十名身着紧身夜行衣、气息阴冷如毒蛇的死士,手持淬毒的分水刺与钩索,无视燃烧的火焰,如同鬼魅般翻越寺墙,直扑药王院方向!这些死士行动间无声无息,眼神麻木冰冷,赫然都是净相境的好手!
药王院门被轰然撞开!三名冲在最前的死士,手中淬毒的利刃直取刚刚闻声冲出禅房的许忘!刀锋破空,带着刺骨的杀意。
许忘眼中寒光乍现!三日静养,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奔涌,识海斩龙的经历赋予了他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掌控力。面对袭来的杀机,他没有半分犹豫,右手并指如刀,虚空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