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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科考队出发前24小时，暮色裹挟着潮湿的寒气渗入图书馆古籍区。老式吊灯在电网负荷下发出细微嗡鸣，突然之间，所有的灯光骤然熄灭，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曹峰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惊得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摸索着口袋里的手机。当冷白色的电筒光束划破黑暗时，光束中漂浮的尘埃清晰可见，宛如无数微型星辰在虚空中闪烁。他小心翼翼地举着手机，在密集的书架间缓缓穿行。光束在一排排书脊上跳跃，像是一只迷失方向的萤火虫，在黑暗中寻找着出口。
十分钟前，林小满说要去取《南极探险史》，可到现在还不见她回来。平日里，图书馆里总有冷柜运转的嗡嗡声，可此刻这声音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静得可怕，曹峰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仿佛在胸腔里擂鼓；他还能听见血液在耳膜里流动的声音，像极了遥远的潮汐。
“林小满？”曹峰压低声音呼唤，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缓缓移动着手电，光束扫过一排排书脊上的烫金编号。他知道，那本《南极探险史》就在这附近。这本珍贵的书是老馆长留给他的礼物，扉页上“给未来的探险家”那行字，承载着老馆长的期许，每次看到，都让他内心充满力量。
“曹峰？”林小满的声音从书架另一侧传来，带着曹峰从未听过的慌乱。曹峰的手电筒光束本能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晃动间，地上散落的书籍映入眼帘。那些书东倒西歪，像是被无形的手随意丢弃。曹峰这才猛然想起，今天下午确实收到过地震预警通知。当时的他沉浸在出发前的准备中，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此刻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站着别动！”曹峰加快脚步，心急如焚地朝着林小满的方向赶去。然而，在转角处，他不小心撞上一排摇摇欲坠的档案盒。黑暗中，档案盒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紧接着是档案盒坠地的闷响。与此同时，他听见林小满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书页摩擦的沙沙声，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小鸟在扑腾翅膀。
当两人在D区转角相遇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林小满手里的书哗啦散落，如同受惊的飞鸟四下逃散。曹峰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在慌乱中被林小满撞进怀里。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林小满的发丝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柠檬洗发水香气，清新而熟悉。这个距离近得让人窒息，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感受到对方心脏的跳动。
“别离开我。”话一出口，曹峰就僵住了。这熟悉的台词，分明是《银河车站》里男主在暴风雪中的深情告白。那本书，他们曾一起读过，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在图书馆的地下室。当时，窗外的雨声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屋内的他们沉浸在书的世界里，被这段浪漫的情节深深打动。没想到，此刻这句台词竟不自觉地从他口中说出。
林小满仰起脸，手机电筒的光从下方照上来，为她的脸庞勾勒出一道神秘的光晕。她睫毛的阴影清晰地投在脸颊上，像极了书中描写的“极夜里的蝶翼”，美丽而脆弱。曹峰看着眼前的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那是在大学图书馆的古籍修复室，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下五彩斑斓的光影。林小满正专注地修补一本明代航海日志，她的神情是那么认真，手指在书页间灵巧地穿梭，那一刻的她，宛如一位守护历史的精灵。
“你没事吧？”曹峰松开手，可内心却并不想放开。他的目光中满是关切，在黑暗中，这关切显得格外温暖。
“没事。”林小满蹲下身开始收拾散落的书籍，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声音也有些不稳，“刚才地震预警，架子晃得厉害。”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书一本本地捡起，动作虽然有些慌乱，但却很仔细。
就在林小满整理书籍时，一张便签从《南极探险史》扉页飘出，轻轻落在地上。曹峰弯腰捡起便签，上面的字迹被水渍晕开，显得有些模糊：
“如果明天气象条件允许，
请来南纬78.4°的观测舱。
——这里有比极光更重要的答案。”
曹峰一眼就认出这是林小满的笔迹，和当年夹在《银河系漫游指南》里的一模一样。那本书是林小满毕业时送给他的，扉页上“给永远好奇的曹峰”那行字，一直被他珍藏在心底。
“这是什么？”曹峰故意装作没认出她的笔迹，眼神中却藏着一丝期待和紧张。
林小满的反应十分迅速，她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伸手迅速抢过便签：“没什么，可能是之前读者的留言。”她的声音有些急促，像是在掩饰什么。
就在这时，电力恢复了，应急灯骤然亮起，惨白的光线让两人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林小满试图抢回便签，却被曹峰握住手腕。曹峰从口袋里掏出登机牌，背面潦草地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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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答案永远是——
好。”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源自《银河系漫游指南》里那台超级计算机给出的终极答案。看到这行字，林小满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光芒像极了他们在北极科考站第一次看到极光时的样子，充满了惊喜和感动。
“你早就知道了？”林小满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猜的。”曹峰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毕竟我们都是被《银河系漫游指南》毒害的一代。”他的话语中带着调侃，可眼神却无比认真。
灯光下，两人的影子在书架上重叠，仿佛是极光笼罩下的双人观测舱，静谧而美好。曹峰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林小满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在格陵兰考察时，她被冰锥划伤留下的。看着这道疤痕，曹峰的心中涌起一阵心疼，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当时他在场，是不是就能保护她不受伤害。
“科考队明天就出发了。”林小满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便签边缘，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不安。
“我知道。”曹峰从书架上取下《南极探险史》，翻到扉页，“老馆长说，这本书会带给我们好运。”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仿佛在给林小满，也给自己打气。
林小满接过书，突然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科考遇到危险，你会后悔吗？”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紧紧地盯着曹峰。
曹峰思考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旧的指南针。这枚指南针是他祖父留给他的，历经岁月的洗礼，表面已经有些斑驳。“这是我祖父留给我的。”曹峰缓缓说道，“他说，无论指向哪里，重要的是前进的方向。”他将指南针放进林小满手里，眼神坚定而温暖，“就像我们选择来这里一样。”
林小满将指南针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明天早上五点，观测舱见。”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充满了力量。
“好。”曹峰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灿烂而温暖。
电力恢复后，图书馆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管理员张阿姨走过来，脸上带着关切：“刚才吓坏了吧？地震预警解除了，是虚惊一场。”
“谢谢张阿姨。”林小满礼貌地回答，手指仍然摩挲着那枚指南针，仿佛那是她的护身符。
离开图书馆时，外面正下着小雪。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是天空撒下的细碎银沙。曹峰看着林小满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想起便签上提到的南纬78.4°——那是他们本次科考的主要观测点之一，位于南极内陆冰盖深处。那里环境恶劣，充满未知，但此刻，因为有了林小满的约定，那里仿佛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回到宿舍，曹峰将登机牌放进钱包最里层，那里是他认为最安全、最珍贵的地方。那张票是他特意选的，航班时间刚好能让他赶上科考队的出发仪式。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南极气象数据。看着屏幕上的数据，他的眼神变得专注而认真——明天确实有短暂的窗口期适合前往观测舱。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有机会去寻找那个比极光更重要的答案。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睡不着，想起《银河车站》里那句话——‘在无限的可能性中，我们选择了彼此’。”看着这条消息，曹峰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曹峰回复：“‘即使面对熵增的宇宙，爱依然是最稳定的能量形式’。晚安，明天见。”发送完消息，他放下手机，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明天，他们将一起前往那个观测舱，在那片神秘而广袤的南极大陆上，或许还能找到比极光更重要的答案。想到这里，曹峰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无论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至少此刻，他们选择了彼此，而这份选择，就是最珍贵的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