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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院，玄冰石室甬道
寒意如同活物，贪婪地啃噬着甬道内每一寸空气，甚至试图钻进骨头缝里。墨衡盘膝坐在离玄冰石门五步远的冰冷石地上，厚厚的棉垫隔绝了部分地气，却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阴冷。他面前摊开着一张泛黄的粗纸，上面用炭笔潦草地画着几个扭曲的图形和标注。昏黄的壁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显得格外孤峭。
【能量点：25（维持基础分析模式）】
【警告：目标混合物酸度持续升高，分解速率较预期加快0.7%。临界点修正：约68时辰后。】
【深度分子模拟所需能量：100点（不足）。】
【再次建议：惰性吸附剂（高纯度硅藻土/活性炭）或液态寒气稀释（当前条件不足）。】
冰冷的提示音每一次在脑海中响起，都像重锤敲打在墨衡紧绷的神经上。68个时辰！不足三天！系统冰冷的计算将绝望量化，精准得令人窒息。液态寒气？这绝非人力所能及。唯一的生路，似乎只剩下那虚无缥缈的“惰性吸附剂”。
“硅藻土…活性炭…” 墨衡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炭笔的粉末，目光死死盯着纸上的草图。
“院正？” 王启年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从甬道口传来。他不敢靠近那“三步禁线”，只在远处低声道：“石灰、细沙、湿棉被都已备齐，堆在石室外院。岗哨已按您吩咐，双岗轮值，铜镜观察。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派去京郊各处寻访‘硅藻土’的吏员回报，此物多为海外番商携带，用作滤水之物，名贵稀少，且…且无人知其所谓‘高纯度’是何等品相。至于‘活性炭’…闻所未闻。”
意料之中。墨衡闭了闭眼，压下喉头的腥甜。这时代，连“炭”都只是寻常取暖烧饭之物，何谈“活性”？系统给出的名词，对这个时空而言，无异于天书奇谭。
“知道了。” 墨衡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去，寻上好的硬木——梨木、枣木、乌木皆可，不拘种类，越多越好。再备大陶瓮数口，黄泥封口需严实。另取些寻常木炭来。” 他睁开眼，眼底是孤注一掷的决然，“我们…自己烧。”
“烧…烧炭？” 王启年愕然，完全不明白这生死攸关的时刻，院正为何要烧寻常木炭。但他看着墨衡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只剩下无条件的服从：“是！属下这就去办！”
甬道内重归死寂，只剩下墨衡压抑的呼吸声和玄冰深处那无形“恶魔”无声的倒计时。他再次看向系统那关于“活性炭”的模糊描述：【多孔结构…高比表面积…强吸附性…通常由含碳物质在隔绝空气条件下高温热解制得…】
隔绝空气…高温热解…
墨衡的目光落在粗纸上，炭笔飞快移动，勾勒出一个封闭的陶瓮，内里填充木材，外部以烈火煅烧的草图。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接近“隔绝空气高温热解”的方法。能否成，成品的吸附力是否足够，皆是未知。但这是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能量点：25（维持基础分析模式）】
冰冷的提示像针一样扎着他。这点能量，连分析一块烧出来的炭够不够格都做不到。一切，只能靠经验，靠运气，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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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厂，地网指挥枢
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劣质墨汁和汗水的酸腐气，混合着金属机括的冰冷油味，令人作呕。墙壁孔洞内纸张翻飞的沙沙声密集如雨，却带不来丝毫希望，只有令人窒息的焦灼。
鼠王佝偻着背，如同枯藤缠绕的老树，死死钉在巨大的京城沙盘前。沙盘上那些染血的红针，像是一张无形的网，网住的却只有断掉的线头和腐烂的死鱼。
“督领！” 先前那褐色短褂的汉子几乎是扑跪进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也有着猎犬嗅到新鲜血腥的亢奋。“‘甲三’汇报！查到了！京城及通州地界，近三年内，常穿蓝绸、戴玉扳指、左手小指有残的，一共七人！其中三人已亡故，两人常年卧病，余下两人，一人是城南开绸缎庄的吴老财，小指是幼年冻伤坏死，查证无异常；另一人…” 汉子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是工部侍郎周廷圭周大人府上的二管家，周福！此人好赌，年前在赌坊被人剁了半截小指！周府采买账目显示，年前确曾购入数匹上好蓝绸！府中下人也曾见其戴过一枚成色不错的玉扳指，据说是主家赏的！”
“周福…周廷圭的管家？” 鼠王布满褶皱的老脸猛地一抽，细小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毒蛇噬人前的凶光，随即又被更深的算计覆盖。“嗬嗬…好！好得很！周廷圭…工部…西山铁匠铺…永利车行…通州货栈…这就串上了！” 他枯瘦的手指如鹰爪般在沙盘边缘猛地一抓，留下几道深刻的划痕。“周夫人呢？！”
“回督领，周福今日午后告假，说去通州乡下探望老母！‘地网’的人已经缀上去了！刚传回消息，他根本没回乡，在通州码头附近转悠了小半个时辰，行迹鬼祟！‘丙七’亲眼看见他往丙字区一个破木墩里塞了东西！”
通州码头！丙字区！破木墩！
鼠王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个被金雕钩爪杀手灭口、抛尸运河的“信鸽”，传递情报的地点，正是丙字区的一个破木墩！周福，此刻也去了同一个地方！
“快！” 鼠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传令通州码头所有暗桩！给咱家盯死丙字区那个木墩！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活捉周福！他身上，有咱家要的‘鱼’！还有，立刻去周府！‘请’周侍郎来东厂喝茶！就说…咱家得了些好茶，想请周大人品鉴品鉴！” 他特意加重了“请”字，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
“是！” 汉子领命，身形如狸猫般窜出。
鼠王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墙壁孔洞，对着里面低吼：“‘甲一’！带上你的人，立刻出城，驰援通州！给咱家记住，周福要活的！他塞进木墩的东西，更要完完整整给咱家带回来！谁敢抢…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孔洞里传来一声冰冷的回应：“喏！” 随即是金属甲叶摩擦的细碎声响和快速远去的脚步声。
指挥枢内只剩下鼠王粗重的喘息。他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沙盘上代表工部衙门和周府的小木块，眼中光芒明灭不定。周廷圭…张廷玉的门生…这条线，终于浮出水面了！但这线头后面，是张廷玉？还是…另有其人？那破木墩里的东西，是新的指令？还是毁灭证据？水越来越浑，漩涡的中心，那深藏的“双鱼之主”，终于要露出狰狞的一鳞半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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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府，松涛轩
檀香袅袅，试图抚平空气中无形的褶皱。张廷玉依旧端坐，手中的紫砂小壶已凉透，却浑然未觉。窗外，松涛声似乎比往日更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躁动。
周廷圭离去时那惊魂未定的背影，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早已平复，留下的却是深水下的暗涌。秦厉的“谋逆”奏章，皇帝的冰冷旨意，工部侍郎管家周福那半截缺失的小指…以及通州码头上那个如同鬼魅般出现又消失的金雕钩爪杀手…无数碎片在张廷玉的脑海中碰撞、组合。
“阁老。” 老管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声音压得极低，“刚得到消息，东厂的人…把周侍郎‘请’走了。来的是鼠王麾下的‘地王’，阵仗不小。另外…周府二管家周福，午后告假外出，至今未归，去向不明。”
张廷玉握着壶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随即缓缓松开。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东厂动手了，比他预想的更快，更直接。目标直指周廷圭和他的管家。这绝非巧合。
“知道了。” 张廷玉的声音平淡无波，“备轿。去靖王府。” 他放下冰凉的茶壶，站起身。风暴将至，旋涡已生，周廷圭恐怕已是一枚弃子。东厂这条恶犬既已亮出獠牙，咬住周府管家，必然不会轻易松口。与其坐等被攀扯，不如…以退为进。靖王，那位深居简出却手握强兵的宗室亲王，是时候去探探口风了。这潭浑水，是靖王在搅动？还是他也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老管家躬身应诺，悄然退下准备。
张廷玉走到窗边，目光穿透摇曳的松枝，望向紫禁城的方向，又似乎越过宫墙，望向更远的通州。浑浊的水下，暗流如沸，杀机四伏。皇帝借秦厉这把刀，要斩的究竟是谁？他这位首辅，又该如何在这惊涛骇浪中，保全自身，乃至…火中取栗？一丝极其隐晦的锐芒，在他苍老却依旧清明的眼底深处，一闪而逝。他转身，拿起书案上一本翻开的《盐铁论》，指尖在“笼天下盐铁之利，以排富商大贾”一行字上，轻轻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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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州码头，丙字区，黎明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