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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恤?!说法?!”赵德柱如同暴怒的雄狮,独眼赤红地扫视着被震慑住的匠人们,“王老锤子和小栓子的家小,老子赵德柱砸锅卖铁也养着!少监醒来,朝廷的抚恤一粒米都少不了!你们怕?!老子就不怕?!老子告诉你们!这工坊!是少监拿命换回来的!这水轮!是西山上下几百号人拿血汗堆出来的!北狄的狼崽子在边关磨刀!朝堂上的狗官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现在停工?抚恤?!你们对得起谁?!对得起少监?!对得起那些等着新火器救命的前线弟兄?!还是对得起你们自己裤裆里那二两玩意儿?!”
他猛地踏前一步,独臂指向那台依旧在低沉轰鸣的水轮钻床,声音嘶哑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怕死的!现在就给老子滚出西山!留下的!就他娘的给老子把腰杆挺直了!钻管子!一根!一根地钻!钻到北狄狼崽子听见这声音就尿裤子!钻到那些等着看笑话的狗官把眼珠子瞪出来!这才叫爷们!这才叫对得起死去的弟兄!这才叫…有说法!”
匠人们被赵德柱这近乎疯狂的咆哮震住了。看着他那张因暴怒和悲痛而扭曲的脸,看着他独臂上暴起的青筋,看着地上孙癞子惊恐的惨状…再看看那台依旧在顽强转动、如同工坊脊梁骨的水轮…骚动渐渐平息下去。恐惧和悲伤依旧存在,但一股更原始、更蛮横的血性,被赵德柱点燃了。
刘老六第一个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锹,闷头继续清理碎片。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匠人们默默地散开,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水轮的轰鸣声似乎也变得更加沉重有力,钻头啃噬钢铁的“滋滋”声,如同压抑的怒吼。
赵德柱胸膛剧烈起伏,独眼死死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孙癞子,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墨衡不醒,铸铁炮的阴霾不除,工坊这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再次断裂,甚至…彻底崩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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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宫西暖阁
沉重的紫檀御案上,两份奏报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烤着空气。
一份是北镇抚司加急密奏,鼠王那独特的、如同鼠爪爬行的字迹,详细记录了“独眼蝰”余庆的口供:青州陈粮海运资敌、京营异动、格物院细作“鹞鹰”、铸铁炮炸膛疑云…
另一份,则是工部转呈、由留守工坊的龙骧卫百户代笔的紧急呈报,详细描述了铸铁炮试射炸膛、两名工匠当场身亡、匠人群情激愤几近罢工的混乱局面。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血腥气和山雨欲来的压抑。
赵琰端坐在御座之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那深邃的眼眸深处,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却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墨衡生死未卜,工坊新炮炸膛,匠人动荡,格物院被渗透,靖王的手已经毫不掩饰地伸向了军械根本,甚至勾结北狄!而朝堂之上…
“陛下!”一声带着悲愤与控诉的声音打断了赵琰的思绪。内阁次辅,户部尚书张廷玉,手持象牙笏板,出班奏对。他须发皆白,面容沉痛,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占据道德高地的凛然:“西山工坊惨剧,骇人听闻!两名匠人粉身碎骨,数十匠眷哭嚎于野!此非天灾,实乃人祸!皆因墨衡此人,好大喜功,罔顾人命,以奇技淫巧强铸铁炮,终酿此祸!此等‘格物’,非但靡费国帑,更是草菅人命!臣,泣血恳请陛下,即刻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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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廷玉猛地提高了音量,如同掷地有声:
“一,停止西山工坊所有铸铁炮相关事宜,封存图纸,追查罪责!”
“二,严惩墨衡玩忽职守、致死人命之罪!”
“三,裁撤靡费无度、徒惹祸端之格物院!以正国法,以慰冤魂,以安民心!”
张廷玉话音落下,暖阁内一片死寂。勋贵队列中,不少人的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冷笑。文官队列里,更有不少人目光闪烁,显然早已串联。
王承恩侍立在御座旁,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但拢在袖中的手指,已悄然捏紧了拂尘柄。
赵琰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张廷玉那张“悲天悯人”的脸,扫过那些沉默或暗喜的臣子。他没有看那份血淋淋的工坊呈报,也没有提鼠王的密奏,反而拿起御案上另一份不起眼的、来自西山工坊的清单。
清单上是赵德柱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水轮钻床运转以来,每日成功钻出的合格枪管数量。从最初的几根,到十几根,再到昨日…二十七根!旁边,还沾着几点黑乎乎的油渍,像是匠人匆忙写就时蹭上的。
赵琰的手指,在那“二十七”的数字上,重重划过。然后,他抬起眼,看向张廷玉,声音平静得可怕:
“张卿。”
“臣在。”
“墨衡重伤昏迷,人事不知。这铸铁炮试射,是朕下的旨意,是朕要他尽快拿出能随军机动的野战炮。按卿所言,这‘玩忽职守’、‘致死人命’之罪…是该算在墨衡头上,还是该算在…朕的头上?”
“轰!”
如同平地惊雷!
赵琰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具杀伤力!直接将矛头引向了自身!
张廷玉脸上的沉痛瞬间凝固,瞳孔猛地收缩!他万万没想到,皇帝竟会用这种近乎自污的方式,来保墨衡!来堵他的嘴!
“陛下!臣…臣绝非此意!”张廷玉慌忙躬身,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陛下心系军国,锐意革新,此乃社稷之福!只是墨衡此人…”
“只是什么?”赵琰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只是他出身卑贱?只是他弄的都是你们看不懂的‘奇技淫巧’?只是他动了你们某些人碗里的肉?!”他猛地站起身,抓起御案上那份记录着“二十七根枪管”的清单,狠狠摔在张廷玉脚下!
“看看!张廷玉!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赵琰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带着滔天的愤怒和不容置疑的威压,“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靡费国帑’、‘徒惹祸端’!水轮转一天,抵得上几十个匠人钻一个月!这些管子!装上戚光他们造出来的枪机,就是射杀北狄狼骑的利器!这就是大夏的筋骨!这就是朕要的锋刃!”
他一步踏下御阶,龙行虎步,逼视着脸色发白的张廷玉,也逼视着满朝噤若寒蝉的臣子:
“铸铁炮炸了!死了人!朕心痛!比你们谁都痛!那是为朕的江山流血的工匠!他们的抚恤,按阵亡将士例加倍!他们的家小,朝廷养一辈子!但,炮,还要铸!格物院,不但不裁撤,还要扩大!墨衡的罪?等他醒来,查明炸膛根由,若真是他图纸之错,朕亲自下旨治他的罪!若是有人从中作梗…”赵琰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落在张廷玉身上,“…朕,诛他九族!”
最后四个字,如同冰雹砸落,带着森然刺骨的杀意!整个西暖阁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了!
赵琰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冰冷和决断:
“传旨!”
“工坊匠人王老锤子、李小栓,因公殉职,追授忠勇校尉,抚恤按阵亡双倍计发,家眷由西山工坊供养终身!”
“西山工坊铸铁炮事宜,暂停试射。所有铸炮图纸、炮胚、现场残骸,封存待查!着北镇抚司‘嗅金鼠’亲赴西山,会同龙骧卫,彻查炸膛真相!凡有疑点,无论涉及何人,严查到底!”
“格物院上下,一体甄别!着吏部、锦衣卫协办!三日之内,给朕清干净!”
“京营各部,”赵琰的目光扫过勋贵队列中几个脸色微变的将领,“无兵部虎符与朕手谕,擅离驻地五十里者…以谋逆论处!斩立决!”
一连串旨意,如同惊雷,炸得朝堂鸦雀无声!抚恤封赏堵住了悠悠众口,暂停试射给了缓冲,北镇抚司介入调查彰显决心,格物院清洗不留情面,最后对京营的警告,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张廷玉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精心准备的发难,被皇帝以更强势、更铁血、甚至不惜自污的方式,硬生生压了回去!还埋下了北镇抚司介入调查的钉子!
赵琰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走回御座,袍袖带起一阵冷风。
“退朝!”
王承恩尖利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百官如梦初醒,神色复杂地躬身行礼,如同潮水般退出西暖阁。只有张廷玉,退到殿门时,借着转身的瞬间,袖中手指微动,将一张卷成细条的密函,悄无声息地塞进了等候在门边阴影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黄门手中。小黄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消失在殿外长廊的阴影里。
赵琰端坐御座,看着空荡下来的暖阁,紧绷的背脊才微微松弛了一丝。他疲惫地闭上眼,手指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方才朝堂上的强硬,如同抽干了他大半力气。工坊的烂摊子、格物院的细作、靖王的毒手、北狄的威胁…千头万绪,如同无形的巨网,越收越紧。
“陛下…”王承恩悄步上前,奉上一盏温热的参茶。
赵琰睁开眼,接过茶盏,却没有喝。他的目光落在御案上那份鼠王的密奏上,落在“鹞鹰”二字上。
“承恩,”赵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说…墨衡现在,醒着吗?他知道…工坊出事了吗?”
王承恩垂下眼帘:“回陛下,西山急报,墨少监气息稍稳,但依旧昏迷。赵德柱…拼死压着工坊的乱子,水轮…没停。”
“没停…就好。”赵琰低声重复了一句,仿佛在汲取某种力量。他端起参茶,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却驱不散心头那沉甸甸的寒意。他再次看向那份记录着“二十七根枪管”的清单,指尖在那油污的数字上,轻轻摩挲着。
血肉为薪…这薪火,还能燃烧多久?他这执火之人,又能否在风暴彻底降临前,护住这微弱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