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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沉入冰冷黏稠的泥沼,五感被彻底剥夺,只有无边的黑。
“……咳…呃……”
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呛咳猛地将云尘从无意识中抽离。他像离水的鱼,本能地张着嘴,每一次吸气都夹杂着胸腔深处沉闷的破音和喉咙里的血腥味,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遍布全身的剧烈疼痛。眼睛沉重得无法睁开,只能感受到眼皮外刺目的光线,仿佛有烧红的针扎在视觉神经上。耳朵里是乱哄哄的嗡鸣,中间夹杂着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和血液冲击耳膜的搏动声。
疼!
这是唯一清晰的概念。全身每一寸骨骼都像被重锤砸过,发出无声的哀鸣;每一束肌肉都在抽搐、痉挛,酸楚深入骨髓。之前老疤那记夹杂着微弱气劲的凶狠拳头,几乎将他这具孱弱的身体彻底打散。更可怖的是,一股微弱的、带着破坏性凉意的能量,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混乱的经脉中缓缓流窜、侵蚀,所过之处,本就狭窄淤塞的筋脉如同被砂纸摩擦,带来火烧火燎的痛楚,试图吞噬他本就微薄的生命力。这是“天弃之劫”对身体内部持续不断的毁灭,远比外伤更致命。
“没…没死透吧?看着怪吓人的…”一个年轻仆役的声音带着几分心虚从稍远处传来,似乎在门口张望。
“死不了!命硬着呢!这种废物,阎王都懒得收!哼,敢往这种荒僻地方凑,脏了咱的地界儿,没打死是他走运!”另一个声音响起,满是轻蔑和厌恶,是另一个负责看守此处的杂役。
对话声渐渐远了,似乎确认他还有气,便失去了兴趣。阴冷的石室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云尘艰难而断续的呼吸声在回荡,还有体内那细微却冷酷的侵蚀声。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试图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
胸膛处,那片紧贴在心口皮肉上的微凉感,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洪钟大吕般直抵灵魂的……嗡鸣!
嗡!
这一声震鸣,仿佛来自宇宙初开的瞬间,带着亘古的苍茫与微弱的活力,瞬间贯穿了云尘几乎被黑暗吞噬的意识海!
痛楚依旧,但混乱、嗡鸣、窒息感却在这一刻被强行压制了一瞬。在这短暂而清晰的“间隙”中,云尘本能地将所有残余的心念,不顾一切地投向心口那枚奇异碎片的源头!
内视!
这个对于普通修者都需要凝神静气才能尝试的技巧,此刻在强烈刺激与求生本能下,竟被他强行做到了!尽管模糊,且布满撕裂般的眩晕感。
他看到了一幅奇景:如同幽邃宇宙的一角在他心口展现。那片沉静的、暗褐色的不规则星核碎片,正安静地悬浮在一片混沌的意识能量流中。而此刻,碎片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亮,核心深处,一抹极其细小、却纯粹到难以形容的蔚蓝光点,悄然浮现。
这一点星光般微小的蔚蓝光芒,如同无风暗夜里第一颗刺破阴霾的星辰,瞬间驱散了意识海中那无边的冰冷绝望!
嗡!蓝光微微荡漾,一股无形的、温润而充满生机的力量涟漪般扩散开来!
这股力量柔和,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它扫过之处:
? 身体内部,那股由“天弃之劫”带来的、跗骨之蛆般的破坏性凉意,如同遇到克星般,疯狂退避、蜷缩、瓦解!虽然未能完全驱散,但侵蚀的速度骤然减弱了大半!钻心的经脉蚀痛感立刻缓解!
? 被老疤拳劲撕裂震伤的胸骨和内腑,疼痛的烈度虽然没有消失,却奇异地带上了一种温热的“安抚”感,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呵护起来,阻止伤势进一步恶化。
? 混乱沉重的思绪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丝,至少能勉强维持住一点清明。那源于本源深处的疲惫似乎被注入了一缕清泉,精神虽依旧萎靡,却不至于再沉沦下去。
云尘猛地睁开了眼!
眼角的伤口和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流下生理性的泪水,视线一片模糊。但他顾不上这些,喘息着,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手臂,颤抖着摸索向自己的心口位置。
当指尖终于隔着单薄肮脏的粗布衣,准确触碰到那块冰冷坚硬的微小凸起时,云尘的指尖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找到了!就是它!
这块被随手当作“垫脚石”、险些被埋没的“破石头”,在此刻,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是他这片绝望荒漠里唯一的甘泉!
心口的冰凉触感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吸引着他全部的精神。顾不上虚弱的身体和遍布全身的剧痛,云尘强迫自己再次集中注意力,尝试第二次内视——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专注,也更添了几分急迫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眩晕感依旧强烈,如同隔着毛玻璃看东西。但那片幽邃的“宇宙”再度呈现。
这一次,他“看”得更真切了些。那点核心的蔚蓝星光并未熄灭,如同呼吸般,有极其微弱的节律明灭着。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引动那无形的温润力量荡漾开一丝涟漪。虽然每一次波动都极其微弱,如同风中的烛火,却顽强地、持续不断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冲刷着他混乱的身体内部。
它在修复?不,是在引导!
云尘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这股源自星核碎片的神秘力量,并非直接修复他那破烂不堪的身体,那无异于杯水车薪。它的作用更精微,更接近本质!它像是在一片废墟泥潭中强行开辟出一条涓涓细流,推动着,引导着他体内那些已经沉寂、堵塞或者运行混乱的微弱气机(即使是未开灵根的天弃者,身体内部也有最基础的元气循环)!
当这股力量的涟漪触及自身——
一股奇异的联系建立起来!如同干渴的树根终于接触到了渗出的地下水!
云尘心神巨震!在碎片力量与自身气息短暂交汇融合的瞬间,他仿佛瞬间置身于一片广袤无垠的星辰海洋!无数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世界投影掠过心头,其内部奔涌的磅礴法则洪流足以轻易碾碎任何一个所谓的仙帝!但这一切宏大,都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绝对的障壁,如同隔着水族馆厚厚的玻璃观察另一个世界。
障壁?
不!
下一秒,这宏大得令人窒息的幻象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一个如同刀凿斧刻般清晰的印象:在某个不可知、不可测的无垠维度深处,存在着一个远比他所见过的一切都更加宏大、更加本质、凝聚着无数星辰核心与宇宙初辟神力的存在!
那是一个…心脏的脉动轮廓!其搏动之律,暗合星辰生灭、宇宙呼吸!
创世神心!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蓦然炸响在他的意识最深处!
“呃啊——!”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灵魂层面的撕扯感瞬间淹没了他。云尘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冷汗混合着额头的血污流淌而下,浑身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猛烈撕扯着。与那宏伟概念链接的刹那消耗巨大,仅仅是惊鸿一瞥,几乎抽干了他残存的所有精神力。脑中仿佛有亿万根针在攒刺,灵魂剧痛比身体的痛苦更加猛烈!
他大口喘息着,身体痉挛,好一会儿才从这种近乎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中缓过一丝气。那股温润的力量依旧在心口处微弱地流转,抚慰着剧烈的余痛,但刚才那种直达本源的宏伟感应却中断了。
身体虚弱到了极致,精神更是如同风中残烛。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的手指依旧死死按在心口那处坚硬的凸起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那双因剧痛和虚弱而布满血丝、甚至因头部的重击而有些涣散的眼瞳深处,那点微不可察的金芒,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剧烈地跳跃燃烧起来!前所未有的惊疑与近乎狂热的渴望彻底点燃!
创世神心!这个只存在于上古传说、连轮回仙帝都未必知晓其确切形态的宇宙核心!它的碎片…竟然落在了荒芜界,落在了赤岩城,落在了他云尘的手中?!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
是偶然?是命运?还是…轮回井那“火种”宿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