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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请教”两个字，猛地一甩袖袍：“都给我散了！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再提！你们三个，跟紧！”那命令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戾气，眼神扫过围观的学生时，如同一盆冰水浇下，所有孩子瞬间噤若寒蝉，哗啦一下作鸟兽散，生怕被主任恐怖的怒火扫到尾巴。
苏毅不再看任何人，挺着僵硬的背脊，大步流星地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得青石板笃笃作响，仿佛要将地踩穿。必须立刻把这邪门的小子带到相对人少、掌控力更强的地方去！
叶天立刻跟上，步伐轻松，脸上那点因为“新手保护期”力量而带来的新鲜爽快感还没完全褪去，嘴角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唐三和小舞稍微迟疑了一下。唐三眼神沉静，显然对苏毅的异常反应和叶天的意图充满疑虑，但他更需要隐藏自己的暗器手段和玄天功，在这个陌生的强者（至少能力诡异）和盛怒的训导主任面前贸然离开更不明智。他拉了拉小舞的手，眼神示意她跟上。
“干嘛呀小三？”小舞小声抗议，还是被拖着走了。
诺丁初级魂师学院的食堂不算小，但此刻正是下午，刚过正午用餐高峰没多久，里面零零散散坐了些高年级学生和少数还在收拾的工读生。空气中弥漫着残留的食物味道，隐约有些肉香混合着蒸蔬菜的寡淡气味。
苏毅绷着脸，背对着叶天三人，面对着不远处打菜的窗口方向，呼吸依旧有些粗重紊乱。
叶天毫不在意苏毅那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他环视了一下食堂内部，敏锐地察觉到两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循着感觉望去，只见靠窗边一张大长桌旁，坐着两三个衣着光鲜的孩子，姿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扬着下巴，表情带着天生的优越感，正用毫不掩饰的好奇和轻蔑打量着他们这群“工读生”。
其中为首那个坐在中间的男孩，十岁上下，长得倒也白净，只是那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透着股被宠坏的傲气和精明。叶天脑海中自动跳出三个字——萧尘宇。旁边那些目光闪烁，带着点谄媚和狐假虎威的跟班眼神，也在第一时间锁定在了叶天身上。毕竟，一个陌生面孔，还引得刻板的苏主任如此失态，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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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眼神一动，心里那点初得能力的兴奋和“看看热闹”的想法再次占了上风，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咳，苏主任，”叶天无视那几道不友好的目光，仿佛没看到萧尘宇桌上摆的精致小菜，径直走到一个冒着热气、相对最热闹的肉包子大窗口前，“您看，要不来点这刚出锅的？闻着就香！今天我请客！”他热情得如同请老朋友。
话音未落，他动作快得像演练过无数次，手直接伸向了窗口里那笼屉上最后一个金黄焦脆、热气腾腾、个头最大的肉包子！那个位置，恰好排在了两个瘦小的、准备打饭的工读生前面！
“喂！你怎么插队！”其中一个工读生孩子脸上一急，下意识就喊了出来。另一个则有些畏惧地看了看叶天，又偷偷瞄了眼脸色铁青的训导主任。
窗口后面负责打饭的大妈也皱起了眉，手中长柄勺子扬着：“哎哎哎，后面排着！”
叶天却像没听到，指尖离那最大最诱人的包子只差毫厘。电光石火之间——
啪！
一声极其清脆的轻响。
一只白皙的小手，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几乎是凭空出现般，狠狠地拍在了叶天伸向包子的手腕上！
叶天只觉得手腕微微一麻，动作被生生止住。他转过头。
是小舞。
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蹿到了他身边，一手叉着腰，另一只刚拍开他“罪恶之手”的小手还没收回去，仰着小脸，粉腮气鼓鼓地瞪着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怒火喷薄：“喂！那个谁！”她的声音又脆又亮，带着点少女特有的娇蛮，像炸开的小鞭炮：“讲不讲理啊！我们先来的！你凭什么插队抢我的大肉包？！”
空气再次凝固了一瞬。
就连一直强压着怒气和恐惧的苏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弄得愣了一下，阴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在叶天身上——这小子又想搞什么鬼？
唐三站在稍后一点的地方，没说话，但眼神紧紧锁住叶天被小舞拍中的手腕，似乎在捕捉那瞬间是否有奇异的变化。
叶天看了看小舞那因为愤怒而微红的脸颊，又看看自己没碰到目标的手腕，感觉有点新奇。这小兔子，反应够快力气也够足啊，刚才那一下速度真不赖。他脸上那种因为初得力量而刻意展现的“玩世不恭”淡了点，倒真生出了点兴趣。手腕上被小舞拍过的地方有点微麻，但并没什么伤害。
“噢？”叶天慢悠悠地收回手，脸上倒没半点被抓包的尴尬，反而煞有介事地转了转手腕，“小丫头片子，手劲儿还挺大嘛。”他目光移向那个被他“觊觎”的大肉包，再看看小舞那双喷火的眼睛，“成。既然你喜欢……让给你了。”
他退开半步，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脸上又挂起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懒散笑容。只不过这一次，他那带点深意的目光掠过小舞因为生气而微微起伏的脖颈时，稍微停顿了一下。
小舞只觉得叶天那眼神似乎有点古怪，仿佛透过自己看到了什么更深处的东西，她下意识地也伸手摸了摸自己柔嫩的后颈。
窗口的大妈可不管那么多，勺子一铲，麻利地将那个最大的肉包用油纸包好，塞到还在发愣的小舞手里。小舞拿着热腾腾的包子，有点懵，抬头又瞪了叶天一眼，才气呼呼地拿着包子回到唐三身边，但脚步明显不如刚才那么虎虎生风了。
“哼！”一声刻意拔高的冷哼，从靠窗的那张“贵族桌”方向传来。
萧尘宇放下手中的小汤匙，发出轻轻的磕碰声。他和旁边几个衣着光鲜的少年交换了一下眼神，几个人脸上都浮起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笑。萧尘宇那带着傲气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清晰地传入食堂里每个人的耳朵，矛头直指叶天：
“呵，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乡下小子，在七舍那群穷鬼地盘上逞威风也就算了……呵，连个肉包子都还要靠抢工读生的？嗤……”他拖长了调子，嘴角挂着一抹极其刻薄的弧度，眼神斜睨着叶天，“什么玩意儿！苏主任带人吃饭？怕不是抓了只不开眼的泼皮过来吧？”
这话说得声音不大不小，但侮辱性极强。周围零星几个吃饭的高年级学生也抬起头，目光各异。苏毅背对着所有人，面沉似水，肩膀却微微抖动了一下。
叶天脸上那点懒洋洋的笑意慢慢敛去了，一点玩味的光芒却从眼底悄然升起。他还没动作，唐三却微微蹙眉，身体下意识地侧移了一点，恰好隐隐挡在了小舞面前。这细微的动作落在叶天的眼里，带着一种本能的保护和警惕。
小舞捏紧了自己手里刚刚到手的肉包子，粉白的脸颊染上薄怒的红晕，她虽然气叶天刚才的举动，但萧尘宇这话，可是连带着把他们七舍所有人连同苏主任都骂了进去！
然而，叶天接下来的举动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像是根本没听见萧尘宇的讥讽，或者说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他转过身，面向窗口打饭大妈时，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无害的笑容：
“阿姨，麻烦给这位大叔（他指了指旁边还在散发可怕低气压的苏毅）来……嗯，两个大馒头，一碟咸菜，再随便打碗汤就行。”
打饭大妈一愣，看了看苏毅那僵硬的背影，又看了看叶天那异常真诚、甚至带着点乖巧的脸——这学生脸皮也太厚了吧？
“哦…哦，好。”大妈下意识应着，麻利地照做。
叶天又转向一脸懵圈的小舞和神色凝重的唐三，语气自然得像认识了很久的老邻居：“喏，你们两个小孩，自己想吃啥自己买吧。”他自顾自地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然后，在一道道或诧异、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叶天径直越过了脸色难看的萧尘宇那桌，甚至没给他们一个多余的眼神，直接走向最靠近打饭窗口的一张简朴木桌，稳稳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整个食堂静悄悄的。
苏毅僵硬地转过身，打饭大妈恰好把盛着两个馒头一碟咸菜一碗清汤的粗木托盘塞到他手里。
叶天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像是根本没留意到苏毅铁青的脸和几乎要杀人般的眼神，只是带着点无辜的好奇，目光好奇地扫过食堂墙上张贴的有些褪色的“斗罗大陆简略地图”。
“苏主任，别客气呀，” 叶天扬了扬下巴，点了点苏毅手里的托盘，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咱们边吃边聊？顺便问问……‘武魂殿’，到底是什么？”
最后四个字，轻轻落下。
食堂角落里，一道不引人注目的阴影轻轻晃动了一下，那是刚从外面进来找萧尘宇的低年级跟班。他的眼光在叶天和苏毅之间飞快地扫过，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精光，转身朝萧尘宇那桌跑去。
苏毅端着托盘的手猛地一抖，瓷碗和托盘边缘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惊得旁边一个刚拿起碗的学生差点摔了东西。
“哐当！”
苏毅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刺了一刀，一股透心的寒气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从脚底板炸开，沿着脊椎直冲头顶！他甚至没注意控制力道，端着餐盘的双手猛地一颤，盛着寡淡清汤的粗瓷碗重重地撞在托盘边缘，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碗里的汤水剧烈晃荡着，泼出来一小片在托盘的木头纹路上。
整个食堂的气氛，因为这突兀的声音再次变得凝滞。零星几个还在用餐的学生停下了筷子，诧异而略带畏惧地看着这位失态的训导主任。
苏毅却完全顾不上这些目光了。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脱缰的野马，那声音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背脊处一阵阵发凉，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衬衣。
他死死盯着坐在那里、依旧一副人畜无害表情的青年叶天，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此刻挂着浅淡的笑意，可那笑意在苏毅看来，却比深渊里的寒冰更刺骨！
“武……武魂殿？”
苏毅的嘴唇哆嗦着，几乎是气音地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得像是生锈的齿轮在相互摩擦。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里，恐惧、愤怒、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彻底看穿的慌乱，复杂而疯狂地交织碰撞着，在眼球表面形成一层骇人的水光。
“你……你到底……”他想厉声质问，想扑上去抓住这小子严刑拷问，可喉咙深处被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扼住，只能挤出断断续续的气音，“你怎敢……问……这个……？！”
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端着餐盘的手更是抖得厉害，那寡淡的清汤在粗瓷碗里剧烈地晃荡，随时可能倾覆。
叶天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从那张简陋的、油渍斑斑的食堂木桌上抬起来，落到苏毅剧烈颤抖的双手上，像是第一次注意到对方如此失态一般。
接着，他的目光微抬，越过苏毅那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孔，极其自然地、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好奇，落在了不远处那扇打开着的食堂东面窗户上。深秋的阳光已经带着点微凉的金色，懒洋洋地穿过窗棱，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也映在窗外一株高大的银杏树上。
金黄的扇形叶片在微凉的秋风里无声地摇动，偶尔有一两片脱离了枝头，打着旋儿飘落下来，轨迹轻灵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安静。
“哦？”叶天歪了歪头，像是在专注地欣赏那飘落的银杏叶，又仿佛根本没听到苏毅那句带着灵魂惊惧的质问。他的语调拉长，带着点轻飘飘的困惑和刻意强调的茫然，“原来……它叫‘武魂殿’吗？那地方……金光闪闪的，看着挺唬人。里面那些人身上的环……嗯，是叫魂环对吧？感觉……呃……好像有点意思。”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像是在努力回忆某个模糊的、并不重要的片段，眼神也刻意带出一种“不太确定”的懵懂感。但每一个字，都精准无比地敲打在被恐惧攫住的苏毅最敏感的神经上！
“金光闪闪”？“看着唬人”？还“感觉有点意思”？！
他怎么可能知道武魂殿？那金碧辉煌的主殿大门！那象征着大陆最顶级武力的神圣之地！
他看见了？！他感知到了武魂殿？！还感知到了那绝非外人能随意探查的魂环波动？！
苏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手中餐盘终于彻底失衡——
“啪嚓——哐啷！”
盛汤的粗瓷碗滑出托盘，重重摔在地上，裂成了几片。寡淡无味的清汤混合着碎瓷片飞溅开来，溅湿了苏毅的裤腿和鞋面，在食堂油污的地面上蜿蜒出一小片狼狈的水渍。
声音在骤然寂静的食堂里显得格外刺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
苏毅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那碗碎裂的声音像是在他混乱的脑海里按下了某种暂停键，连带着他那濒临崩溃的呼吸都窒了一下。裤脚上传来的湿冷和粘腻感让他无比难受，额头上的冷汗沿着鬓角汇聚，终于滑下，落在他急速起伏的胸膛上。
角落里，萧尘宇身边的那个小弟刚刚靠近，正准备附耳低语什么，也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得缩了一下脖子。萧尘宇脸上那种看笑话的轻蔑也僵住了。
唐三拉着小舞站远了些，避开了地上的汤水和碎片。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在叶天的侧脸上——这个陌生的同龄人，刚才那几句看似无知懵懂的话语里，究竟藏着多少可怕的讯息？他竟敢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及那个庞然大物？
“呀！”小舞被那瓷碗碎裂的尖锐声响吓了一跳，小声惊呼，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那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乌溜溜的大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地下的狼藉，又偷偷看看叶天和苏毅，小脸上满是困惑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后怕——那个叫叶天的家伙，随便一句话就能让那个凶巴巴的主任吓成这样？他身上到底有什么？
而叶天。
他依旧稳稳地坐在那张掉了漆的食堂木凳上，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话语和眼前的混乱都与他无关。他甚至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阳光斜斜地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给他略显蓬松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芒。他微微侧着头，目光还是专注地停留在窗户外那株高大的银杏树上。
一片特别灿烂、如同黄金铸造的银杏叶，正巧在他目光投去时，旋转着、悠然飘落，不偏不倚，轻轻拂过他摊开的、放在腿侧的右手掌心。
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
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泽，在那片小小的银杏叶下方悄然闪烁了一下，像投入水面的微小石子荡开的一圈涟漪，旋即归于无形。
叶天嘴角似乎无意识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他低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掌心，仿佛真的只是在欣赏那片突然消失的落叶。
“这叶子……”他抬起头，终于将视线重新投向面前僵硬如木偶、裤腿湿漉、脸色惨白的训导主任苏毅。叶天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标准、阳光无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不好意思的少年笑容：
“苏主任，您……这是太高兴了？连饭都拿不住了？看来咱们学院的馒头……确实够分量啊。”他抬手，非常无辜地摸了摸自己微卷的额发，那动作自然坦荡得挑不出一丝毛病，“现在……我们能聊聊了吧？”
窗外。那棵仿佛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银杏树下，阴影的角落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沉静、更粘稠一些。一道属于少年人、却比同龄人精壮许多的身影无声地倚靠着粗糙的树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