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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的闽江口笼罩在浓雾中。李辰浩站在礁石上，望着眼前这片被称为"鬼见愁"的水域。三天前，一个老渔民报告说在退潮时看到水下有金属反光，形状像极了半埋在泥沙中的船骸。
"大人，潮位差不多了。"王勇低声提醒，身后跟着几个精壮水兵，扛着个巨大的铜制圆缸。
李辰浩点点头。这是福州水师秘藏的"龙潭缸"——一种古老的潜水装置，由铜缸、牛皮气囊和琉璃视窗组成，可容一人下潜。他昨夜翻阅古籍，发现这装置竟与宋代《武经总要》中记载的"没水具"极为相似。
"大人真要亲自下去？"王勇忧心忡忡，"让水性好的士兵去吧。"
李辰浩摇头："事关重大，我必须亲眼确认。"他脱下外袍，露出贴身水靠，"若一个时辰后不见我上来，立刻按计划打捞。"
铜缸缓缓沉入水中，李辰浩透过琉璃视窗看着光线逐渐变暗。随着深度增加，耳膜开始胀痛，他不断做吞咽动作缓解压力。突然，一片巨大的黑影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一艘侧翻的沉船，船身长满水藻，木质结构已被海水侵蚀得千疮百孔。
"西班牙大帆船..."李辰浩喃喃自语。虽然不认得船尾的异国文字，但那独特的三层结构与他见过的葡萄牙商船草图极为相似，只是更加庞大。
铜缸停在沉船上方。李辰浩小心打开底部的活动门，冰冷的海水瞬间涌入。他深吸一口气，钻出铜缸，刺骨的海水立刻包裹全身。
沉船内部幽暗如迷宫。李辰浩握紧匕首，沿着倾斜的甲板游动。突然，一条海鳗从破洞中窜出，险些咬中他的手腕。他灵活地闪避，继续向可能是船长室的方向前进。
一扇变形的木门挡住了去路。李辰浩用匕首撬开缝隙，勉强挤了进去。舱室内漂浮着各种杂物：破碎的瓷器、生锈的餐具、还有几具被鱼虾啃食得只剩白骨的水手遗骸。
就在他准备退出时，眼角瞥见舱壁上一个铁制保险柜！柜门半开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光中闪烁。李辰浩奋力游过去，从柜中拖出一个密封的铁匣。铁匣入手沉重，表面刻着复杂的纹章，锁孔已被海水腐蚀。
他正欲返回，突然发现自己的呼吸管被缠在了门框突出的钉子上！氧气即将耗尽，李辰浩冷静地掏出匕首割断缠绕处，在最后一刻冲出舱室，奋力向铜缸游去。
回到铜缸内，李辰浩大口喘息，将铁匣放在膝上。铁匣密封极好，内部应该没有进水。他用匕首撬开锈蚀的锁扣，匣内赫然是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图纸！
图纸展开后，李辰浩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艘巨型战舰的详细设计图，标注着陌生的文字，但图示清晰可辨：三层炮甲板，共配备一百零八门火炮；流线型船体设计，速度远超清朝战船；复杂的可调节帆索系统，能适应各种风向...
"盖伦帆船..."李辰浩想起曾在澳门听葡萄牙人提过的这种西班牙主力战舰。图纸上的标注日期是去年，意味着这是最新改进型号！
更令人震惊的是，铁匣底部还有一封用蜡密封的信件。拆开后，信纸上的文字因海水浸泡已部分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主要内容：这是一份给"远东盟友"的密信，详细说明了如何利用这种战舰对抗清朝水师。最令李辰浩心跳加速的是，信纸角落有一个小小的"Z"字水印！
"Z大人..."他喃喃自语。这个神秘人物再次出现，且牵涉到西班牙战舰设计图的走私，案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铜缸被拉上水面时，李辰浩发现岸边气氛不对。王勇脸上带伤，几个水兵正持刀警戒。
"大人，您刚下水就有人偷袭！"王勇咬牙道，"幸亏阿尔梅达带人及时赶到。"
李辰浩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葡萄牙商人阿尔梅达。此人不是被关在牢中吗？
阿尔梅达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苦笑道："大人，我是被冤枉的。真阿尔梅达早已逃往马尼拉，我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安东尼奥，专程来澄清误会。"
李辰浩将信将疑。眼前这人确实与阿尔梅达极为相似，但眼神更加诚恳。更重要的是，他带来了关键信息——那艘沉船是半年前从马尼拉出发的西班牙战舰"圣菲利佩号"，船上载有重要军事机密。
"我哥哥被一个叫'Z'的人收买，协助走私这些图纸。"安东尼奥压低声音，"他们计划在月望之夜...也就是明晚，接应另一批技术资料。"
李辰浩命人严密封锁打捞现场，带着图纸和密信匆匆返回衙门。仔细研究后，他发现图纸上不仅有战舰设计，还有详细的火炮配置表——其中提到的"佛郎机速射炮"与之前查获的炮管完全吻合！
"大人！"王勇突然闯进来，"巡抚大人急召！说是倭寇船队出现在闽江口！"
李辰浩心头一紧。太巧了！这边刚打捞出西班牙战舰图纸，那边倭寇就来了。他迅速收好图纸，带着亲信赶往巡抚衙门。
路上，李辰浩注意到几个形迹可疑的商贩一直尾随。经过一条小巷时，一支冷箭突然从暗处射来，擦着他的脸颊钉在墙上！
"有埋伏！"王勇拔刀护在李辰浩身前。
十余名黑衣人从屋顶、巷口涌出，刀光剑影瞬间笼罩狭窄的街道。李辰浩一边格挡，一边观察这些刺客的招式——不是中土武术，而是融合了倭刀术与西洋剑法的奇特风格！
"保护图纸！"李辰浩厉喝，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烟雾弹砸向地面。浓烟中，他拉着王勇闪进一条暗道，这是他为防不测事先勘察好的逃生路线。
甩开追兵后，李辰浩没有直接去巡抚衙门，而是绕道水师驻地。他需要专业人士解读那些图纸。水师总工程师郑世昌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船匠，见到图纸后惊得老花镜都掉在了地上。
"老天爷！这...这是海上堡垒啊！"郑世昌颤抖的手指抚过图纸，"三层炮甲板，每层三十六门火炮，还有这船体曲线...我们的战船在它面前就像舢板！"
李辰浩面色凝重："郑老，若倭寇或葡萄牙人得到这种战舰..."
"那闽浙海防将形同虚设！"郑世昌斩钉截铁地说。
离开船厂时，李辰浩发现安东尼奥在门外等候。葡萄牙人递上一卷羊皮纸："大人，这是我凭记忆绘制的马尼拉船厂图。若您信得过我，明日月望之夜，我可带您去截获那批技术资料。"
李辰浩审视着这个自称安东尼奥的男子。他眼中确有兄长阿尔梅达所没有的真诚，但在这扑朔迷离的案情中，谁又能完全信任？
"为什么帮我？"
安东尼奥沉默片刻："我兄长因贪婪卷入这场阴谋，已铸成大错。我只希望能弥补万一。"
夜色渐深，李辰浩站在衙门口，望着天边渐圆的月亮。明日月望之夜，将是一场硬仗。但有了这些图纸，至少知道了敌人的可怕之处...
他摸了摸怀中的密信，那个小小的"Z"字仿佛在灼烧他的指尖。这个隐藏在朝堂高层的叛国者，究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