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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风裹着热浪气息扑在脸上,我站在胶州湾财富中心公交车站上,望着来来往往的车流,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公文包的提手。
公交车牌标示还有十公里就到卞家庄,公交车喇叭不断地提示像倒计时,将三十多年前离家时的记忆一点点唤醒。
那时我攥着初中学毕业证离开了这里,车窗外老娘佝偻的背影逐渐模糊,谁能想到兜兜转转,我竟以厂长的身份重新踏上这片土地。
公司安排的休息两天过得漫长又恍惚。我躺在家里,我翻来覆去看着手机里侯刚发来的交接清单,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纱帘在墙上投下斑驳光影。
指尖划过 “卞家庄保温材料厂” 几个字时,儿时帮爷爷烧火炕的画面突然闪现 —— 那些用麦秸杆和玉米芯燃起的暖黄火焰,与清单里 “生物质颗粒生产线” 的冰冷数据奇妙重叠。
15 当公交车摇摇晃晃驶离市区时,阳光正好穿透玻璃洒在膝盖上。车载广播播放着胶州方言的新闻,熟悉又陌生的乡音让我鼻尖发酸。
沿着海尔路一路前行,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低矮的砖瓦房,当 “卞家庄车站到了” 的公交站牌映入眼帘,我的手掌心渗出薄汗。
卞家庄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还在,枝桠间挂着褪色的红布条,树下坐着几位晒太阳的老人,他们浑浊的目光随着公交车缓缓移动,让我想起小时候被爷爷拽着走亲戚,全村人都要停下手里的活计打量新来的孩子。
推开斑驳的栅栏大门,三十亩的厂区如同展开的长卷在眼前铺陈。轻便的金属门轴发出 “吱呀” 的呻吟,惊起墙角的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与远处机器的轰鸣声交织成独特的厂区交响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保温管,银白色的外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仿佛是一片钢铁森林。
这些保温管随意地堆放在道路两侧,看似杂乱无章,却自有一套工人们心照不宣的堆放逻辑 —— 新生产的管子堆在外侧,等待运输的则往内侧靠拢,如同年轮般层层叠叠。
指尖抚过管壁,粗糙的颗粒感透过指腹传来,还带着阳光炙烤后的余温。
沿着蜿蜒的生产路往里走,脚下的碎石子 “咯吱咯吱” 地抗议着,扬起阵阵尘土。道路两旁的保温管如同忠诚的卫士,一路延伸至三个巨大的车间。
最左侧的车间专门用于储存生物质颗粒,尚未走近,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混合着些许潮湿的气息。车间大门敞开着,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整齐排列的麻袋,鼓鼓囊囊的,仿佛一个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麻袋上方悬挂着的防尘帘随风轻轻摆动,像是在为颗粒们遮风挡尘。
中间的两个车间双跨相连,宛如一对并肩作战的兄弟。右侧车间内,烘干木粉的烘干炉正吞吐着热浪,橙红色的火焰在炉内欢快地跳跃,透过观察窗,能看到木粉在传送带上翻滚、脱水,整个车间弥漫着浓郁的木头焦香。
保温管生产线则有条不紊地运转着,机器的轰鸣声中,工人们熟练地操作着设备,将一根根保温管从模具中取出,检查、打磨、包装,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流畅。
左侧车间内,从木材市场拉回的木粉堆积成小山,浅棕色的粉末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偶尔有工人推着小车穿梭其中,扬起一片 “木粉雾”,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一场金色的雪。
车间西头的空场地,此刻也被充分利用起来,堆放着大量的木粉。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防尘布,四周用沙袋压实,防止木粉被风吹散。
场地边缘,几辆叉车整齐地停放着,像是待命的战马,随时准备投入到紧张的运输工作中。
厂区最后一排平房,是整个工厂的 “心脏”。办公室的窗户透出明亮的灯光,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工作人员们忙碌的身影,键盘敲击声、电话交谈声、文件翻阅声交织在一起。
食堂里飘出阵阵饭菜香,红烧肉的浓郁、青菜的清爽、米饭的香甜,混合成让人垂涎欲滴的味道。维修室的门半掩着,里面摆放着各种工具和零件,机油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散出来。
洗浴室的热水正 “哗哗” 地流淌,蒸腾的水汽模糊了玻璃,为疲惫的工人们带来片刻的放松。职工宿舍里,偶尔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那是忙碌一天的工人们在分享生活的点滴。
站在厂区中央,看着眼前这片忙碌而有序的景象,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工业气息与生活的烟火气。这里,即将成为我奋斗的新战场,每一处角落都蕴含着无限的可能。
一排办公平房前的空地上,两辆货车正在装卸保温管,金属碰撞声和工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我踩着碎石路往楼里走,鞋底碾过小石子的沙沙声混着沥青路面蒸腾的热气,恍惚间回到初中暑假帮家里拉土的场景。
生产厂长迎出来时,我正盯着墙上 “红升热力” 的铜牌出神,铜面倒映出我微微发福的脸庞,与记忆里那个在煤堆里打滚的少年重叠又分离。
“王厂长,孙厂长在会议室等您。” 生活管理员小庄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却让我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推开会议室门的瞬间,空调冷气裹挟着茶香扑面而来。
孙厂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他眼角的皱纹比视频会议时更深,握手时掌心的老茧硌得我微微发疼。桌上摊着十几本账簿和文件夹,最上面压着张泛黄的厂区平面图,边角处用蓝色圆珠笔密密麻麻记着标注。
“先从财务开始吧。” 孙厂长递来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仪般掠过我的脸,“上个月刚进的生物质颗粒生产线有点小毛病,技术员老周最清楚,待会儿我带你去车间。”
他翻开账本的动作很轻,纸张摩擦声却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我盯着那些跳动的数字,耳边却响起母亲纳鞋底时麻绳穿过鞋底的嗤啦声 —— 当年她总说日子要精打细算,此刻账本上的每一笔支出,都像是她用顶针在我心里戳出的印记。
仓库钥匙交接时,金属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孙厂长用手电筒照着货架,光束扫过成排的保温管,反射的光斑在墙壁上晃出细碎的光影。
“这批是发往咱公司工地上的,记得核对质检报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惊起梁上几只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惊得我后退半步。脚下踩到颗滚落的螺栓,清脆的撞击声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工厂废料堆里捡铁钉换糖的时光。
走到生物质颗粒车间时,机器轰鸣声震得胸腔发麻。热浪裹着木屑的味道扑面而来,细碎的粉尘在阳光下飞舞,像极了秋收时节打谷场扬起的谷糠。
技术员老周满身木屑地迎上来,安全帽上沾着深色油渍,他指着正在运转的粉碎机大喊:“王厂长您看,这个传送带最近总卡料!”
震耳欲聋的机械声中,我努力分辨他的每句话,却忍不住想起我在设备前工作的背影 —— 那时我总说机器也有脾气,要顺着性子来。
中午时分,最后一份交接文件签完字。夕阳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孙厂长的影子被收得很短,几乎要碰到茶几上的茶碗。
“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 他收拾公文包的动作很慢,仿佛在拖延某种告别的仪式。我望着窗外逐渐炽热的阳光,突然意识到明天开始,这片土地上的灯火通明,将有一部分要由我来守护。
走出办公室时,“吃了中午饭再走吧”我客气的送走孙厂长。回到办公室,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回响。
手机屏幕亮起,侯刚发来消息:“干得不错,早点接手现场管理。” 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许久,最终只回了个 “好” 字。
阳光照在门前的一棵粗壮高大的杨树上,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恍惚间看见少年时的自己翻墙逃课,书包带子刮过铁丝的刺耳声响,与此刻车间里机器的嗡鸣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