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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河突然开始吞噬星光。我望着河面倒映的三百张面孔,她们咽喉处的七星针正在融化,金血沿着青铜鼎纹爬满我的手臂。萧砚的星砂剑悬在距我心口三寸处颤动,剑身映出他颈后不断增殖的螭鳞。
"清儿,你五岁那年问过为父..."青铜鼎中父亲的面容突然扭曲,声音混入初代谷主的青铜回响,"为何治病要用七星针?"
玉化的指节深深抠进鼎身裂缝,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毒瘴翻涌。我看见"自己"跪在十万冰棺中央,将七星针刺入跪拜的百姓后颈。针尾系着的杏林锦在血雾中飘摇,每根丝线都串着星砂凝成的命盘。
"因为要锁住魂魄啊。"鼎中声音突然变得凄厉,林慕白的残影从金血中浮出,"好让螭虫食魂时,药引不失新鲜。"
萧砚的剑锋猛然推进一寸。我嗅到星砂灼烧玉骨的气息,忽然想起灭门那夜,父亲书房的地砖缝里也渗着这种青铜色的血。金蚕丝从袖中激射而出,缠住他腕间涅盘痕——那里正浮现出《灵枢注疏》缺失的第十三卷目次。
"你早知焚蛊诀会唤醒螭瞳!"我旋身错开剑锋,足尖点着冰棺借力跃起。十万棺盖同时掀开,三百具玉化躯体齐声念诵:"食时五鼎,祭以七星..."
暗河穹顶的星图骤然塌陷。浑天仪核心迸出刺目血光,历代谷主的玉化心脏在仪轨中跳动,表面覆满正在破茧的螭虫。萧砚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星砂剑调转方向刺入自己心口,金血喷溅在最近的冰棺上。
棺中女子竟睁开了第三只眼!
"时辰到了。"初代谷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我腕间银铃炸成齑粉,雪蚕锦中暗藏的青铜卦签飞入浑天仪缺口。弱水河开始倒流,那些被七星针锁住的魂魄哀嚎着涌入螭虫复眼。
剧痛中,我看见五岁生辰的真实场景:父亲手持金药杵击碎青铜灯盏,螭虫幼体从灯芯窜入我口中。他脖颈处插着的七星针尾端,杏林锦上绣着"乙未年七月初七"。
"阿爹用命换你逃出轮回..."萧砚突然开口,声音变回药庐初遇时的清朗。他心口星砂剑正在融化,涅盘痕片片剥落,"快毁掉浑天仪核心...那里有...螭虫王的..."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瞳孔彻底化作螭虫复眼,星砂凝成的锁链从地底暴起,将我拽向浑天仪中央。三百冰棺女子同时举起右手,她们掌心浮现的金药杵虚影,正是药王谷历代谷主信物。
焚蛊诀催动到极致时,玉骨裂纹中迸出的不再是星砂,而是带着药香的鲜血。当第一滴血落入浑天仪凹槽,十万冰棺突然传出婴儿啼哭——那声音与我救治过的疫区孤儿一模一样。
"原来所谓永生..."我并指为刀刺入心口,捏住正在苏醒的螭虫王,"不过是三百年的孩童血祭!"
螭虫王第三只眼睁开刹那,弱水河底浮出无数杏林锦残片。最完整的那块上,母亲难产那夜绣的平安符正在渗血——"癸卯年七月初七",正是螭虫王现世的时辰。
浑天仪核心迸发的血光中,我五指深深扣进螭虫王复眼。三百冰棺底部传来机括咬合声,弱水河竟在地面投射出药王谷全貌——那些我走过千万次的回廊与药庐,此刻正沿着玉骨裂纹寸寸崩塌。
"清儿,看地宫星图!"
父亲残魂突然凝实,金药杵虚影点在浑天仪西北角。我瞥见萧砚被青铜锁链贯穿的元神,他额间那半枚七星针正在消融,露出底下刻着"林氏永昌"的螭纹钢印。
螭虫王尖啸震落穹顶星砂。我借着反冲力翻身跃上断龙石,掌心焚蛊诀催动到极致,玉化裂纹中渗出的鲜血在石面绘出《灵枢注疏》缺失的第十三篇。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十万冰棺突然向中心坍缩,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青铜螭巢。
我望着巢穴中蠕动的螭卵,那些半透明的卵膜里裹着疫区孤儿的眉眼,"用至亲血脉温养螭虫,好毒的算计!"
萧砚的元神突然暴起,星砂锁链绞碎三具冰棺。他破碎的涅盘痕里飞出三百枚青铜卦签,在螭巢上方拼出完整的浑天星图:"你还不明白?当年林慕白偷走的不是婴儿,是尚未成型的螭虫王茧!"
地宫突然开始旋转。我扶住断龙石的手掌穿透石面,露出底下暗藏的脉案图——"永泰三年七月初七,天罡临世,取林氏女心头血饲王茧"。朱砂批注的笔迹,与父亲教我辨识药草时的字迹分毫不差。
螭虫王复眼突然映出灭门夜场景。我看见父亲将金药杵刺入自己心口,螭虫幼体顺着杵身钻入雪蚕锦夹层,而那方锦帕正裹着啼哭的婴儿——我的襁褓上,绣着"乙未年七月初七"的杏林锦!
"所谓药王血脉,不过是螭茧寄生的容器。"萧砚的元神开始玉化,声音却带着药庐初见时的温度,"林慕白剖心取茧那夜,本该用七星针结果你..."
断龙石突然崩裂。我坠入螭巢时瞥见初代谷主画像从血雾中浮现——那女子颈间的凤凰木胎记正渗着金血,眉眼与我救治过的疫区女童重叠。
焚蛊诀在经脉中逆冲,玉骨迸裂声混着螭虫嘶鸣。当指尖触及王茧核心时,三百冰棺突然传来稚嫩童声:"林医师,你说过会带我们看河灯..."
巢穴中的螭卵应声而破。那些孩子睁开琥珀色复眼,掌心星砂凝成我惯用的金蚕丝。浑天仪核心传来初代谷主的轻笑,她手中金药杵的倒影,正与地宫崩塌的梁柱合成"七杀"卦象。
父亲残魂突然裹住王茧。在他彻底消散前,我看见金药杵尖端的星砂孔洞中,封存着二十年前就该消失的东西——母亲难产那夜紧攥的平安符,符纸背面赫然是初代谷主的笔迹:
"癸卯年七月初七,螭瞳映月,十万血饲终成鼎。"
皇宫檐角的青铜铃在暴雨中纹丝不动。我踩着星砂凝成的螭纹,看雨滴悬停在距金瓦三寸处——每一颗水珠里都映着初代谷主的琥珀复眼。
"林医师竟能寻到此处。"太子的声音从九十九级玉阶上飘来,他指尖把玩的正是药王谷失传的《焚蛊诀》玉简,"孤这些螭人孩儿,可比疫区那些哭嚎的废物乖巧?"
阶下三百螭童齐刷刷仰头,他们咽喉处的七星针泛着皇室独有的鎏金色。最前排女童腕间系着杏林锦,正是我当年在鄞州疫区亲手所赠。
焚蛊诀在玉化经脉中逆行,我并指划开左腕。星砂混着药血溅在蟠龙柱上,竟显出血脉经络图——整座皇城竟是按照人体穴位布局,太和殿正对应着膻中死穴。
"难怪要用药人血温养地脉。"金蚕丝穿透雨幕,缠住太子的鎏金螭佩,"你们把十万百姓炼成了活针,扎在这九州命门上!"
螭佩应声而裂,涌出的却不是玉髓,而是星砂凝成的《灵枢注疏》残页。太子额间复眼突然转动,我瞥见其中映出萧砚破碎的元神——他正被青铜锁链吊在浑天仪核心,胸口插着初代谷主的金药杵。
暴雨骤然倒卷。三百螭童结阵吟诵,声浪震得宫墙浮现螭巢纹路。我翻身跃上丹陛龟趺,掌心银针挟着焚蛊诀刺入承天门匾额。匾后暗格弹出一卷脉案,朱砂写着历代皇帝生辰——竟全是七月初七!
"林姑娘可知何为鼎革?"太子缓步下阶,螭纹朝服下伸出青铜触须,"三百年换一次鼎器,十万血饲不过是药引..."他突然暴起,触须洞穿我左肩,"这次选的鼎器,可是姑娘这副玉骨呢。"
剧痛中,承天门轰然倒塌。地底涌出的不是砖石,而是药王谷禁地的弱水河。初代谷主从河心漩涡走出,她手中的金药杵正滴落萧砚的魂血。
"时辰到了。"她指尖星砂凝成七星针阵,"该让天下人看看,真正的药人鼎..."
我捏碎腕间最后一块玉骨,螭童们突然集体战栗。他们咽喉处的鎏金针嗡嗡震颤,针尾浮现出我当年在疫区开药方时的字迹。最年幼的螭童突然抱住太子触须,眼中琥珀色寸寸剥落:"林医师说过...治病...不用针..."
焚蛊诀随玉屑爆开,星砂在雨中织成浑天仪。当最后一丝玉骨融入仪轨时,我看见了三百年前的真实——初代谷主跪在御书房,将螭虫卵献给了龙椅上面容模糊的帝王。
"原来所谓天外天..."我咳出血玉般的碎骨,看它们在金砖上拼出皇陵地宫图,"不过是历代皇帝求长生的丹炉!"
初代谷主突然发出非人尖啸。她金药杵指向太庙方向,十万螭童齐声痛哭。在哭声汇聚处,我看见了萧砚最后的传音——他元神燃烧的轨迹,正是破解浑天死门的二十八宿方位。
暴雨骤停。悬空的水珠同时映出三百场景:药庐初见时萧砚教我辨认的星图,父亲剖心取茧那夜的血月,还有...此刻太庙螭鼎中正在成型的,我的玉骨重塑之躯。
太庙螭鼎裂开的瞬间,我看见了永泰帝冠冕下的真相——十二旒玉藻后不是人脸,而是不断增殖的螭虫复眼。初代谷主的金药杵扎进鼎身,三百年前的星砂混着今朝血雨,在汉白玉广场上绘出完整的浑天星图。
"清羽,看天枢位!"
萧砚燃烧的元神突然凝成实体,星火在他指尖聚成金蚕丝。我旋身避开永泰帝的青铜触须,银针挟着焚蛊诀余威刺入太庙蟠龙柱。柱身崩裂时涌出的不是木屑,而是裹着杏林锦的疫区孩童尸骨。
"你们竟将孩子砌入梁柱..."我扯断腕间最后一根玉骨,星砂顺着鲜血渗入地缝,"用纯阳血养阴煞阵!"
初代谷主突然尖啸,金药杵震碎三根檐柱。坍塌的斗拱间露出暗藏的青囊书卷,那是父亲教我医术时的启蒙典籍。此刻书页上浮现的却不是药方,而是历代皇帝与药王谷主的血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