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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轻响，厚重的殿门被从里面缓缓拉开。
慕容临湘走了出来。她已换上了出征的戎装，一身玄色轻甲，勾勒出纤细却挺拔的身姿，墨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再无半分女子的柔媚，只有沙场统帅的凛冽英气。
清晨微冷的风拂过她红润的脸颊，那双桃花眼清澈而明亮，带着一种破晓时分特有的锐利光芒。
她一眼就看到了伫立在廊柱阴影下的沈砚修。
他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一整夜，紫袍上沾着夜露的微痕，脸色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苍白憔悴，眼下的青影浓重得无法忽视。
然而，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支撑着这份属于首辅的威仪。
四目相对。
慕容临湘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愕然，随即涌上复杂的情绪——惊讶于他的守候，了然于他的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守到天明。
沈砚修看着她一身戎装的模样，看着她眼中那份属于战场的决绝光芒。担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漫上心头，几乎将他淹没。但他强行压下了所有翻腾的、可能让她分心的情绪。他不能成为她的负累。
他缓缓上前一步，动作有些僵硬，仿佛站得太久，关节都生了锈。
他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深深作揖，姿态恭敬而标准，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殿下。”
他直起身，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最深的寒潭，将所有惊涛骇浪都死死锁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
“粮草军需，臣已连夜调度，第一批辎重今日午时便可启程运往北境前线。”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条理分明，是朝堂之上那个算无遗策的首辅，
“京畿防务，臣已重新部署，增派三营精锐轮值，确保皇城无虞。朝中主和派……臣自有手段压制，必不使其干扰殿下军务分毫。”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凿刻出来，带着千钧的重量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承诺：
“臣在此，向殿下立誓。必竭尽所能，倾尽所有，为殿下稳住这后方朝局，调度一切所需，绝无半分差池。”
他抬起眼，目光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那沉寂的寒潭深处，终于有一丝名为“决心”的火焰在微弱而执拗地燃烧：
“臣……定给殿下一个坚强可靠的大后方！让殿下在前方，无后顾之忧！”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这不仅仅是一个臣子的效忠，更是一个男人对他心爱女子所能给出的、最沉重的承诺。
他将自己化作了她最坚实的后盾，哪怕代价是困守在这权力的漩涡中心，日夜煎熬。
慕容临湘静静地听着，看着他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沉重承诺。
一股强烈的暖流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她的心口。
她不是不知道他心中的煎熬，不是不明白他想要追随的渴望。但他选择了留下，选择了用这种方式守护她。
“沈卿……”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哽，清亮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带着一种纯粹的、属于上位者对其最得力臂膀的深深感动，“本宫……信你。”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四个字，却重逾千斤。
沈砚修看着她眼中那份清晰的信任和感动，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理智告诉他，他该告退了，不能误了她的吉时。
然而，那压抑了一整夜、压抑了无数个日夜的情感，那些担忧、不舍、恐惧失去的痛楚，如同被巨石压住的岩浆，终于在这一刻寻到了裂缝，汹涌地冲击着那层名为“克制”的冰壳。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一身戎装即将远行的模样。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他。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下所有即将喷薄而出的岩浆。
那沉寂如古井的眼眸深处，冰层在迅速龟裂，露出底下翻涌的、近乎卑微的渴望。
他忽然又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属于清晨露水的微凉气息。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不再是朝堂上的沉稳，而是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轻颤，一种近乎破碎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殿下……臣……”他顿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将那卑微的祈求说出口，“臣能……向殿下讨个赏么？”
慕容临湘微微一怔，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破碎的、压抑到极致的渴望，心中了然。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温和而包容，带着无声的鼓励。
沈砚修得到了这无声的许可，眼底瞬间迸发出一种悲喜交加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光芒。
狂喜于她的应允，却又被巨大的、即将到来的离别和恐惧瞬间淹没。他害怕自己的唐突会惹她不快，害怕这个拥抱会成为最后的诀别，害怕……他再也见不到她。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克制，向她张开了双臂。动作僵硬得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却又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恳求。
那姿态，像一个在寒夜里跋涉了太久、终于看到一点星火的旅人，渴望靠近，却又怕那星火会被自己惊扰熄灭。
慕容临湘看着他张开的、微微颤抖的双臂，看着他眼中那复杂到令人心碎的光芒。她没有丝毫犹豫，向前一步，主动投入了他带着夜露寒意的怀抱。
沈砚修的身体在她靠近的瞬间猛地一僵，随即，那紧绷的、仿佛支撑着整个世界的力道，骤然松懈下来。
他收拢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纤细的身体彻底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特有的、清冽又雍容的气息，仿佛要将这气息刻入灵魂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