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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是一个笑容。
一个包含着无尽沧桑、无边疲惫，却又无比纯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释然微笑。笑容中，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与快乐。仿佛在说：谢谢你…终于…结束了…
随着这个笑容的绽放，她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琉璃，从被长枪贯穿的伤口开始，迅速化为无数晶莹的光点，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死寂的镜像空气中。最后一点光点，如同萤火，轻轻飘向那灰白色的汴河，随即彻底熄灭。
轰隆隆——！
就在婉娘残魂消散的瞬间，整个镜像的清明上河园，如同被砸碎的镜面，开始剧烈地震动、崩解！天空、建筑、街道、灰白的河水…所有的一切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空间如同破碎的玻璃，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其后虚无的黑暗！
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韩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头顶的天空（镜像的“上方”）探下，牢牢抓住了他！
“唔！” 韩斌只来得及将“定风波”紧紧抱在怀中，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力量猛地向上拉扯！
咻——！
他如同离弦之箭，被拽向那片崩裂的天空！在穿过无数空间碎片和扭曲光影的瞬间，他最后瞥了一眼下方——那灰白色的汴河河床处，似乎也有一个东西在随之碎裂…
扑通！！！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包裹全身！真实的触感、熟悉的汴河淤泥腥臭味、以及肺部因缺氧而产生的灼痛感瞬间回归！
韩斌猛地从水中探出头，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泥沙的河水。他环顾四周——熟悉的虹桥轮廓、两岸的仿古建筑、远处城市的灯火…这里是真实的清明上河园汴河！他回来了！
他立刻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重新扎入水中。凭借着洗髓境的目力和记忆，他迅速潜向河底那少女石雕之前悬浮的位置。
河床上，只剩下一些碎裂的、灰白色的普通石块，散落在淤泥中。而在这些碎石中间，静静躺着一尊只有手掌大小的物事。
韩斌小心翼翼地将其捞起，浮出水面。
回到岸上，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线，他仔细地清洗掉这尊小像上的淤泥和水草。
当污垢褪去，露出的并非预想中的粗糙石质，而是一尊通体温润、触手生凉的青玉雕像！
玉像雕刻的正是那个青衣少女——婉娘。她微微蜷缩着身体，双臂环抱在胸前，头低垂着，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玉质细腻，线条流畅，虽只有巴掌大，却将少女那份单薄、无助、以及深藏于骨子里的哀伤刻画得入木三分。玉像表面光滑，唯有那双环抱的手臂和低垂的姿态，透着一股永恒凝固的悲伤与守护之意。
韩斌尝试着将那些散落在河床的灰白石块拼凑在玉像周围，试图还原那尊巨大的石雕。但那些石块只是普通的、饱经侵蚀的顽石，与这尊温润的青玉小像格格不入，根本无法契合。
他放弃了徒劳的尝试，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玉像。这尊玉像，或许就是婉娘被污染扭曲前，最本源、最纯净的那一点灵性所化？是千年怨恨被净化后，留下的唯一一点纪念？
韩斌将温润却冰冷的青玉少女像紧紧握在手心，抬头望向州桥上方铅灰色的夜空。雨不知何时停了，厚重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几颗黯淡的星辰悄然显露。战斗结束了，怨念平息了，但那份跨越千年的悲伤与背叛的沉重，连同脖颈后那枚隐隐作痛的曼陀罗烙印，以及怀中这尊沉默的玉像，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拖着疲惫伤重的身体，一步步朝着逍遥镇胡辣汤店的方向走去。汴梁的夜，依旧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