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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抬起眼，看向夏榴，眼眸平静无波，只静静听着。
夏榴见迎春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低声宣泄愤懑，愤懑里又有几丝伤感：“说到底，还是为了崔小娘子！杜升之是杜老夫人嫡孙，杜老夫人又是崔小娘子的亲姨母，算起来，杜升之得唤崔小娘子一声姨表姑！崔小娘子在宫里……出了事，卢家那些姨母们把帐算在咱们二娘子头上，杜家这位宝贝疙瘩，就把这笔账记在殿下头上！”
白露恍然大悟，圆睁着眼睛：“哦！原来是这样！吊唁崔小娘子那次我没去，我就说嘛，一路上他看殿下的眼神就凶得很！北海池夜宴那次，不是他轮值，他还凑来阴阳怪气地说什么‘红颜祸水’‘牝鸡司晨’，被衡山王殿下当场斥责了！他这是觉得殿下没护住崔小娘子，还是……还是觉得殿下和崔小娘子的死有关？”
真相在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有个七七八八，但只要不公开，外头就传得各种邪乎。
又牵扯出万寿节前太极宫承天门曾御史等人遇刺，以及曾御史曾无畏随兵部尚书卢涉到绥西郡王府敦促常度返回唐州那次吵嚷的“妖女”，说纪绿沉与妖孽邪魔勾结。
至亲离世，人的情绪都要有个出口。
而在绝对的皇权面前，既是帝之爱女又是帝之幼女的纪绿沉也成了好捏的软柿子。
夏栀冷笑一声，替了谷雨给迎春扇扇子。
蒲扇扇得用力了些，仿佛要扇走这车厢里令人窒息的闷热与杜升之带来的晦气。
“管他怎么想的，反正他认定了是殿下‘治下不严’‘庇护不力’，才让崔小娘子枉死在宫中。再加上他杜家一贯清高自诩，看不惯殿下……嗯，总之，他逮着机会就要给殿下添堵，厌翟车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如今他跟着郑元裕去淮西宣抚，倒也算眼不见心净，省得一路聒噪，惹人心烦。”
越来越靠近渑池驿，她们的马车停下来，车厢内一时也鸦雀无声，只是艾草薄荷香混着尘土味，有些呛人。
迎春目光重新落回笺纸上刺目的墨痕。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红楼诸钗从来都是这么个结局。
而她来到大衍，说是修福释怨。
可纪灵休死了，崔纳弥死了，还有顾京、施采……
这一世还不知是怎样的收梢。
车窗外各家的丫头奴仆都协助着主子搬运一些随身物品进驿站休整，来回往复，络绎不绝。
迎春拨了拨帘子，一抹琉璃蓝的身影精灵般一闪，抱着一个竹夫人走到了前面去。
“谷雨，我记得殿下那边似乎传过话，说崔……郎君想把采蓝送到咱们这里来？”
她的声音恍惚，想到上一世的司棋求她保全，而她其实连自己也保不住。
这一世的思棋，是成贵妃崔玄素的侍女。
十年前的成贵妃还是名副其实的宠妃，迎春被施采带走逃避姜齐追杀，思棋带着谷雨断后。
思棋站在禅房走廊的朱红柱子旁目送，她以为初见即诀别。
但思棋和谷雨都活下来了。
再后来，太子纪弘来常家托孤。
思棋告诉她，姜齐说：“天子剑不斩无名之辈！姜齐只杀权贵，越难砍的头越要砍！”
也许也有成贵妃宠妃的身份在，或者她们因为平凡而逃得性命。
“是。”谷雨应道，“崔明府离京后，长平县主要去凤翔接代国夫人，把采蓝独个留着……崔小娘子的姨母娘子你是知道的，但崔明府到青州后要去寿光县赴任，带着个小丫头觉得不像话……就请咱们殿下容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