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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由常度挨打想到宝玉挨打,再想到这前世的“十来碗汤”,荣府三代主子加上亲戚贵客,她是习惯被忽略的那一个——这也没什么,她在荣府二房吃穿不愁,和姐妹过了几年心净日子。不差这一口吃的,她也不吃醋妒忌。
想到只是想到,一段美好的记忆罢了。
照猫画虎,这一道吃食今时若能够为她所用,让她报答常度一番恩情、在常家站稳脚跟,那为什么不拿来用呢?
只是没想到,汤做好送去常家大小主子的院落。而最初让她起意做汤的那个少年反而全无知觉,他带伤在荣锦堂院子里罚站。
常频婆被王姨娘禁足三天,刚恢复走动,来荣锦堂告了常度的状。
“还愣着作甚!东宫来人了,还不去花厅里支应!”
平地一声惊雷,常无骂骂咧咧,咆哮声从庭院里直冲进常老夫人起居的次间。
二哥哥?
迎春肩膀一抖,从记忆中回神,她不明白常老夫人及常家上下对常度的冷待。
前世荣府二老爷贾政不喜欢庶出的贾环,是因为贾环容貌鄙俗举止荒疏。大太太邢夫人待她冷淡,一来她不是邢夫人养的,二来她为人处事立不起来惹人笑话。
但常度算怎么回事儿?常频婆说他母亲是名妓,可他错在哪里?小厮说他“不讨喜”,可他生得也好,武艺又超群,自然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佳子弟。
搁红楼里,迎春心内忙先念了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就是一百个宝玉也比不上。
她正想着,那绥西郡王常无已大踏步进了荣锦堂次间,在常老夫人跟前赔笑,其乐融融。
迎春往侧旁避了避,母子儿孙共享天伦的和谐场面,上一世她经历过不少。
她二嫂子琏二奶奶王熙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笑,如在耳边,斑衣戏彩,顾盼神飞。
大老爷二老爷讲笑话,大家长在场,他们小辈的兄弟姐妹总归拘束一些。
“你恁大声作甚!教训儿子也不想着迎丫头刚来府上,这么小小一团,哪禁得起你吓唬!”
常老夫人比画着,跟前的大丫鬟秋桂忙把迎春推到她膝下,常老夫人心肝儿肉地哄着,作势捶常无塌下的肩膀。
“娘捶得是!”常无嘿嘿笑着,“母亲再捶打儿两下出出气,莫积在心里……”
“现在也入伏了,暑气逼人,酷热难耐,娘及时疏散,工部领回来的冰,娘莫舍不得用。”
迎春靠在常老夫人怀里,身体微微绷着,听他们细说常家的不容易。
常无战功赫赫,在门阀林立的上京撑起常家门庭,但大衍在太和帝曾祖父神宗皇帝末年发生了藩镇节度使叛乱,王朝由盛转衰。
后来继位的天子对武人的态度极为复杂,既倚重其骁勇善战,又忌惮其功高盖主。
常无夹缝中求生存,上京各衙门也看人下菜碟。太和帝宠信常无,各衙门便好办事儿;太和帝疏离,各衙门推三阻四。常无今年夏天被削兵权,对常家最大的影响就是朝廷的赐冰相比往年被砍掉了一半。
“陛下年纪大了,起驾去麟趾县的仁寿宫避暑,路途颠簸,刚到就病倒了……绣衣使者姜齐领兵火速回京,把太极宫翻了个底朝天……”
“唉!”常无重重一叹,同常老夫人大吐苦水,“真个掘地三尺!”
“据说掖庭宫那些失宠已久的宫嫔寝殿,地面被翻得沟壑纵横,倒和乡农翻过的田地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