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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那台崭新的彩电!那亮得晃眼的荧光屏,在赵老倌家那两扇裂着缝、糊着发黄报纸的破旧木门前,简直就是把金锄头丢进了土灶里!画风割裂到刺眼!
“这…这个…”陈青禾脑子里警笛狂鸣!笔记本上“大贪!危险!”那几个猩红大字又跟鬼火似的幽幽飘了起来,与眼前这台突兀的彩电、还有林小雅平淡却尖锐的问题搅在一起,发酵出一种令人汗毛倒竖的危机感!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崭新夹克、走路姿态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油滑气的男人,吊儿郎当地晃进了村委会临时设置的仓库门。
说是仓库,其实就是堆放这次“送文化下乡”所需物料的地方——红绸、彩布、印着标语的横幅、木棍铁架子之类。
其中一个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扯着嗓子对临时负责看管物料的村会计喊:“喂!管事的!县文化馆秦干事让把这沓红绸和彩布算一下入库帐!喏,票都开好了!赶紧签个字,我们哥俩还赶下家呢!”那口气不耐烦得很,仿佛不是来交接,是来施舍。
村会计皱着眉接过那张票据,眯着老花眼刚要看。
一直安静得如同背景板般的林小雅,目光却越过人群,轻飘飘地落在那卷摊开在地上的绸布一角上。那彩布,就是那种最低档的化纤料子,颜色浮夸,在阳光下细看,居然还有几道不明显的染色不匀的瑕疵,像条劣质的蛇蜕。
陈青禾几乎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林小雅已经抱着毛线篮子,极其自然地走到了那卷彩布旁边,没有蹲下,只是稍微俯了点身,手指状似随意地翻动了布料的一端,露出反面一处略显稀疏织补的接头。
“账目呢,平针套平针,规矩就好。”她低着头,纤细的手指却在自己的毛衣针之间灵活地翻搅了一下,打出了一个极复杂漂亮的镂空花纹节点。嘴里轻描淡写地说着,“最怕就是中间冷不丁多了一针反花针,看着花哨,其实啊,就是个窟窿。”她的指尖精准地点在布匹内折标签旁一行手写的、被墨水轻微晕染的数字——“单卷:叁佰陆拾圆叁角整”。
陈青禾脑子“嗡”的一声!
叁佰陆拾圆叁角?!一匹乡下小作坊造出来的破化纤布?!
他再不懂物价也知道这贵得有多离谱!乡里供销社同款的料子,撑死六七十块顶天了!这价格是拿彩布当金箔卖?还是真把村里人当蠢羊往死里薅?!
林小雅这哪里是看布?
她分明是隔着布料看账!
她手指头勾起的那个漂亮花针,不是装饰,是把隐藏在那个“大窟窿”后面的肮脏钩子挑了出来!
那两个送货的男人脸色唰地变了。鸭舌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嘴上却更凶:“喂!你们怎么回事?看什么看?!价格就是上面定的!我们跑腿送货的能改?!管事的!赶紧签字!”
陈青禾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后背刚被冷汗浸湿又被紧张烤干,火辣辣地难受。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发紧。
“等等!”他终于鼓起勇气,声音有点干涩,指着那个明显高得离谱的价格数字,硬着头皮望向旁边的村会计,“张会计,这价格…是不是有点问题?”
村会计是老支书,也是人精,刚才光看“入库”二字没在意,此刻被点醒,再仔细一看那价格和布匹成色,老花镜后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啥?!三百六?!哎唷我这老花眼!小伙子你再说一遍多少?!”他指着送货男人,声音陡然拔高,“这破布敢报这个价?你们从金库里扯出来的?!把票给我看看清楚!”
两个送货男人见势不妙,脸色更加难看。鸭舌帽梗着脖子还想硬气:“白纸黑字!上面定的价!你们懂不懂规矩?!”
“懂不懂规矩?!”张会计气得胡子都在抖,劈手就去夺那张票据。
现场乱作一团,争吵声、质问声混在一起。两个送货的明显理亏,眼神飘忽,被几个听见动静围过来的村干部和工作人员堵着质问。
陈青禾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刚才那点勇气仿佛一次性耗光了,只想缩回角落去。他下意识地扭头,视线在混乱中搜寻那个带来风暴中心的平静身影。
角落里。
林小雅已经坐回了她那张硬邦邦的木凳子上。毛线篮子安稳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那只白色的毛线兔子,在她灵巧手指的飞速编织下,已经长出了完整胖墩墩的身体和两只脚掌。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毛线世界里,对眼前这因她一言而起的喧嚣纷争置若罔闻。
夕阳最后的余晖,艰难地穿过蒙尘的窗玻璃,吝啬地在她肩头落下一小片温吞的光晕。在那片光晕里,有细微的绒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浮动。
似乎是察觉到陈青禾的目光,她手中飞舞的毛线针倏然停了半秒。并没有抬头看他。
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几乎要融化在窗外吹来的、带着尘土和炊烟气息的风里的话,像一片羽毛,落在了陈青禾耳中:
“节目单上的角色啊…看着碍眼的,总会下台的。”
声音平淡依旧。
说完,她又重新低下头,两根毛线针以一种精准、稳定到令人心悸的频率,继续穿刺、牵引……针尖闪烁的冷光,倏然刺入她指间一只刚刚完工、通体纯黑的毛线蜘蛛细密的节肢腹底,像一枚无声落下的铆钉,将其悄然钉死在那里。
最后一点残阳沉入屋瓦,角落彻底沉入暗淡的阴影里。只剩那冰冷的针尖寒光与那新织就的黑色蜘蛛,在昏暗光线下,交织出一种无声的、令人悚然的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