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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满月悬在长安城头，清辉漫过忘忧居的后院，将青砖地面镀上一层银霜。
苏晚跪在新挖的土坑前，指尖轻轻抚过酸菜坛上"不思乡"三个字。陶土还带着白日里的余温，在夜露中微微发潮，像是承载了太多未说出口的情绪。她忽然想起二十三世纪的地下城，那些装在玻璃罐里的腌菜——工业合成的酸味剂，永远尝不出这种经过时间沉淀的醇厚。
"再画胖些。"
阿沅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少女正用银簪尖在坛底勾画，鼻尖几乎贴在陶土上。月光照着她认真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小馋鬼的肚子要再圆一点......"簪尖游走，一只憨态可掬的波斯猫渐渐成形，尾巴翘得老高，爪下还按着条小鱼。
夜风掠过藤架，红蓝相间的辣椒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崔衍的身影出现在廊柱旁，月光将他挺拔的轮廓描摹得格外清晰。他腰间不再佩刀，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竹制锅铲——自打开始学厨，这位前金吾卫校尉就再不许人说"君子远庖厨"。
"给。"
他蹲下身，解下腰间配饰。那是柄寸余长的桃木小刀，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绳，刃口已有些圆钝。
"天宝五载，陇右军营。"崔衍将小刀放入坛中，声音低沉，"第一回给伤兵熬鱼汤用的。"
苏晚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有道陈年疤痕——正是当初在终南山被狼傀所伤。如今这双手握刀切脍时，力度精准得能让鱼片透光。
孙思邈的白须在月色中泛着银光。老道从袖中取出锦囊时，带出一缕药香。
"看好了。"
他抖落几粒种子，红蓝纹路在月光下如同活物般蠕动。最奇的是其中一粒，竟半红半蓝，分界线如刀削般笔直。
"冰火椒的第三代种。"他苍老的手指捻起一粒，"埋进去，来年或许..."
阿沅突然"咦"了一声。众人低头，只见坛底的小猫刻痕正泛出幽蓝微光——原来孙思邈早用银针在刻痕里填了陨铁粉！那些曾被用来制造傀儡的邪恶物质，此刻竟成了照明的萤火。
"就像..."阿沅怔怔地伸手，蓝光在她指尖流淌，"贵妃娘娘的眼泪。"
苏晚突然想起那个雪夜，杨玉环留在柜台上的泪晶。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皮囊，里头那颗晶体如今已褪成透明，只在月下流转着极淡的光晕。
夜风骤停，藤架上的辣椒不再摇晃。
第一抔黄土落下时，苏晚摸向腰间皮囊。
那颗曾属于杨玉环的泪晶已完全透明，只在月光下流转着极淡的光晕。她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将它埋入土中——有些故事，或许更适合带向未来。
，崔衍忽然开口："塞外的月亮...更亮些。"
他的目光穿过藤架，望向北方。那里有他曾经戍守的烽燧，有被狼烟熏黑的城墙。
"但照在刀上的光，太冷了。"
苏晚想起二十三世纪的霓虹。那些人造光源永远明亮，却照不亮地下城的贫民窟。她鬼使神差地接话："这里的月光...刚好。"
阿沅突然指着天空："快看！"
一颗流星划过银河，拖出的光痕竟是红蓝交织，宛如他们种在藤架上的异色辣椒。
几人合力捧起最后一抔土时，阿沅突然往坑里丢了颗青柠干。
"这样..."少女拍拍手上的土，"来年挖出来时，连泥土都是香的！"
孙思邈的藤杖轻点地面，四道银光从杖底窜入土中——那是老道用金针布下的防腐阵。千年之后，当考古学家发现这个陶坛时，会震惊于其中完好如新的桃木刀、散发异香的种子，以及那只在月光下依然发光的猫。
后半夜，苏晚被窸窣声惊醒。
月光透过窗纸，在榻前投下斑驳光影。她轻手轻脚来到后院，发现崔衍独自坐在藤架下。
青年将军手中捧着个粗陶碗，碗里飘着几片青柠。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睡不着？"
"梦到...以前的事。"苏晚在他身旁坐下，发现地上还摆着个酒壶——正是那坛红薯酿的烈酒。
崔衍斟了半碗推给她。酒液入喉，灼热中带着奇异的果香，像是把春夏秋冬都揉碎了融在里头。
"像不像..."他忽然指向藤架，"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
苏晚抬头。月光透过藤蔓，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恍若终南山那夜的雪地血迹。
第一缕阳光爬上墙头时，四人已收拾好行装。
阿沅挎着采药的竹篮——今日要去骊山收集新生的冰辣椒；崔衍检查着马鞍，准备护送胡商队去西域；孙思邈的药筐里，装着要带给太医署的酸菜样本。
苏晚站在店门口，"忘忧居"的招牌被晨雾打湿，显得格外清新。她摸出那颗完全透明的泪晶，轻轻嵌在门楣凹槽处。
"走了。"崔衍牵马路过，顺手往她怀里塞了个油纸包。
展开是块热腾腾的胡麻饼，夹着片金黄的酸菜。苏晚咬了一口，突然笑了。以后早餐是不是可以卖酸菜肉饼。。。。
东市开市的鼓声传来，长安城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