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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口述史工作室”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绷感。苏芮坐在工作台前，台面上铺满了各种资料：焦黑的童谣集翻开着，露出林小雨那首未完成的诗；旁边是泛黄的旧报纸复印件，报道着七年前那场震惊全城的“蓝鸟公寓火灾”，标题冰冷地标注着“电路老化引发惨剧”；还有一叠打印出来的、模糊不清的蓝鸟公寓住户登记表复印件；最显眼的，是几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一个造型略显奇特的金属罐子的照片——罐体细长，喷嘴弯曲，罐身上印着褪色的“迅洁高效清洁剂”字样。
苏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童谣集焦硬的封面边缘。林小雨稚嫩却绝望的诗句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黑黑的壶壶喷火火，好烫好烫……姓王的毒蛇！” 那个“王叔叔的壶壶”？会是照片上这个吗？
几天前，她循着林小雨诗中“姓王的毒蛇”这条线索，在渡鸦的协助下，锁定了蓝鸟公寓火灾前负责物业管理的会计——王德发。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火灾后不久就“因病提前退休”搬去外地养老的中年男人。表面上看，他与火灾毫无关联。但渡鸦通过一些“非正规”渠道，挖到了火灾前几个月蓝鸟公寓物业公司的一桩蹊跷事：一笔数额不小的维修基金，在账面上被用于“公共区域电路全面升级改造”，但实际施工记录极其模糊，且施工方资质存疑。而当时负责这笔资金审批和核销的，正是会计王德发。
更关键的是，渡鸦从一个早已解散的施工队包工头嘴里，撬出一点模糊的记忆：“电路改造？好像就换了点老化的线皮……倒是王会计那阵子老往仓库跑，神神秘秘的，还让我们帮忙搬过几箱……好像是清洁剂？对，就那种喷的罐子，说物业要搞大扫除……”
“清洁剂罐子……”苏芮的目光锁定在照片上那个“迅洁高效清洁剂”的金属罐上。她拿起一张放大的照片，仔细辨认罐体侧面一行几乎被磨损殆尽的小字标识：“……压力容器……易燃……远离火源……”
一个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型。她拿起那本童谣集，指尖再次轻轻拂过林小雨画在页边的涂鸦——那个歪斜的房子，窗外拿着“壶壶”的人形，旁边稚嫩的字迹：“王叔叔的……壶壶？”
窒息感再次隐隐袭来，但这次，苏芮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她需要一个更直接的连接。她需要“触碰”那个罐子！
“东西搞到了。”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渡鸦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裹得严严实实的帆布包。他的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锐利。“费了点劲，王德发老家那边盯得挺紧。这东西当年火灾现场清理出来的‘废品’里，被一个收破烂的捡了，一直丢在棚子里。我按你说的，只要罐子，别的没动。” 他将帆布包小心地放在工作台上。
苏芮的心跳加速。她戴上手套，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帆布包。里面躺着的，正是照片上那个“迅洁高效清洁剂”的金属罐！罐体严重变形、焦黑，喷嘴上还粘连着一些凝固的、焦油状的污垢，散发着一股混合着铁锈、焦糊和化学残留的刺鼻气味。这就是林小雨口中的“黑黑的壶壶”！
苏芮的指尖，隔着薄薄的棉质手套，轻轻触碰那冰冷、凹凸不平、沾满污垢的罐体表面。
瞬间！
* **冰冷的滑腻感**：像沾满了机油和汗液的手，在黑暗中紧张地摸索着。
* **刺鼻的化学气味**：浓烈得呛人，带着一种非自然的、甜腻的金属味道，直冲鼻腔！
* **急促而压抑的喘息**：一个男人的喘息声，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扭曲的兴奋？
* **“嗤——！”** 一声尖锐的、气体高速喷射的幻听！伴随着液体喷溅的细微触感！
* **“烧吧……都烧干净……”** 一个沙哑的、带着疯狂快意的低语，如同毒蛇的嘶鸣，清晰地钻进苏芮的意识！
* **紧接着，是轰然爆发的、吞噬一切的灼热与恐惧！** 无数个声音的尖啸重叠在一起——林小雨父母最后的呼喊、邻居的惨叫、火焰吞噬木头的噼啪声……如同地狱的洪流，顺着罐体冰冷的金属，狠狠冲击着苏芮的感官！
“呃啊！”苏芮猛地缩回手，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她扶住工作台边缘才勉强站稳。那瞬间涌来的、混杂着纵火者扭曲快意与受害者极致恐惧的情绪洪流，几乎将她冲垮！
“苏老师！”渡鸦赶紧扶住她，“没事吧？”
苏芮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她看着工作台上那个焦黑变形的金属罐，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和确认。就是他！王德发！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会计！他用这种极易燃的工业清洁剂（或者根本就是伪装成清洁剂的助燃剂？）作为纵火工具！动机？林小雨的诗里写得清清楚楚：“钱没了，像水溜走了”！那笔被王德发挪用的维修基金！为了掩盖亏空，他选择了最彻底、最残忍的方式——放火！让所有可能的证据和人证，连同那十一条无辜的生命，一起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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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苏芮的声音因激动和残留的窒息感而微微发颤，她指向那个焦黑的金属罐，“这就是凶器！王德发的‘壶壶’！他放火的证据！”
渡鸦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能确定？”
“我能‘感觉’到！”苏芮斩钉截铁，指尖还残留着那冰冷的滑腻和纵火者的疯狂低语，“他的恐惧，他的疯狂，还有……他得手那一刻的扭曲快意！都在这罐子里！林小雨没有画错！她看到了！她全都看到了！” 想到那个在诗里写下“小雨好怕……世界烧着了”的女孩，最终也没能逃过绝望的吞噬，苏芮的胸口一阵绞痛。
“王德发现在在邻省一个小镇养老，日子过得挺滋润。”渡鸦的声音带着寒意，“官方报告是‘意外’，他早就洗脱嫌疑了。光凭这个罐子和你的‘感觉’，扳不倒他。我们需要更硬的证据链。火灾调查报告里有没有提到这个罐子？”
苏芮立刻翻开那叠旧报纸复印件和火灾调查报告摘要。报告里轻描淡写地提到“现场发现多个日化用品空罐，经检测无异常”，将这个关键物证归类为无关紧要的“日化用品”！
“他们掩盖了！”苏芮的声音因愤怒而拔高，“报告里把它说成普通日化罐！一定是王德发事后买通了调查人员，或者利用了混乱！这个罐子的易燃标识和实际成分，绝对经不起专业复检！”
就在这时，苏芮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洛璃打来的加密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苏芮，我需要你帮忙。地窖……被烧了。”
苏芮的心猛地一沉：“什么？！”
“清漪的刺绣残片，我抢出来了，但受了点……新伤。”洛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我需要你帮我看看，它上面……有没有留下什么新的信息？关于那些放火的人？我感觉……蓝鸟公寓那把火，和我们这边的事，可能……不是孤立的。”
苏芮的目光瞬间投向工作台上那个焦黑的清洁剂罐，又看向那本童谣集和林小雨的诗。
灰烬与灰烬，在不同的时空燃烧。
纵火者的手法，掩盖真相的动机……
洛璃地窖的火焰，蓝鸟公寓的烈焰……
一股寒意顺着苏芮的脊椎爬升。难道……王德发那把火，不仅仅是为了掩盖亏空？难道他的背后，也连着“时光之砂”，连着李氏、宏远，连着那些系统性地篡改和焚毁记忆的黑手？
“洛璃，”苏芮的声音异常凝重，“把刺绣残片带过来。立刻。我想……我们可能找到了一个关键的连接点。”
她看向那个焦黑的金属罐。它不再只是一个纵火案的工具。
它是打开更深黑暗之门的钥匙。
林小雨诗中那条“姓王的毒蛇”，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蓝鸟公寓的余烬，在七年后，即将重燃一场更猛烈的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