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途:浮尘之下

第1章 泥塘巷的底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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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市的深秋,湿冷像长了霉斑的旧棉絮,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陈默蜷缩在泥塘巷自家小屋的门槛上,一双过早显出粗茧的手紧紧捂着单薄的旧棉衣领口。巷子狭窄扭曲,头顶是蛛网般交错拉扯的电线,切割着永远是灰扑扑的天空。劣质油烟、下水道若有似无的发酵酸腐气,还有角落里永远扫不干净的垃圾堆散发的馊味,混合成泥塘巷独有的、令人窒息的空气,噎得人喉咙发紧。

屋内传来压抑的争执,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子割肉。

“建国,这个月的…厂里发的钱呢?”母亲李秀兰的声音带着喘,是常年咳嗽落下的病根,虚弱得像随时会断的风筝线,“阿默下学期的书本费…老师又催了…”

“钱?钱钱钱!老子哪来的钱?!”父亲陈建国的咆哮像破锣炸开,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不耐烦,“就他妈那么点遣散费,早喝光了!老子在厂里干了半辈子,说不要就不要了?还他妈要脸来问老子要钱?滚!都滚!”伴随着一声闷响,像是搪瓷缸重重砸在桌上。

陈默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膝盖里。他知道那“一点遣散费”是什么。那是三个月前,父亲工作了二十年的滨海第三纺织机械厂宣告破产清算,所有像父亲这样没门路、没技术的老工人,一人领了八千块,就被彻底扫地出门。八千块,在泥塘巷似乎是个天文数字,可砸进父亲那无底洞般的酒瓶里,就像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嗤啦一声就没了踪影。

争吵声拔高,又陡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那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声音。陈默的心猛地揪紧。他悄悄站起身,像只受惊的老鼠,贴着墙根溜到半开的窗边,往里窥视。

昏暗的灯光下,父亲陈建国赤红着脸,脖颈上青筋迸起,一手叉腰,一手还攥着个空了的劣质白酒瓶。地上果然躺着个瘪了的搪瓷缸,水渍混着茶叶渣蔓延开。母亲李秀兰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死死按着胸口,咳得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呕出来,脸色纸一样灰败。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和领子都磨出了毛边,针脚细密的补丁一个叠着一个。

“咳…咳咳…建…建国…孩子上学…”母亲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像耗尽全身力气。

“上他妈什么学!”陈建国猛地挥手,空酒瓶差点砸到母亲身上,“读书?读到天上也是个穷命!老子只读了小学,不也活了半辈子?早点出来打工挣钱是正经!你看看隔壁王老五家的二小子,工地上一月能挣三千多!读书?读个屁!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这些话,陈默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每一次关于学费、书本费的交锋,父亲都是用类似的咆哮和“读书无用论”来收场。母亲的坚持在父亲的暴戾和酒精面前,总是显得那样微弱而绝望。

“阿默…脑子好用…”母亲的声音微弱下去,带着哭腔,“老师都说他有希望…”

“希望?”陈建国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泥塘巷里爬出去的,有几个能成凤凰?死了这条心吧!钱没有!老子明天还要去找活干,别烦我!”他踉跄着,踢开脚边的搪瓷缸,骂骂咧咧地走进里屋,沉重的摔门声震得薄薄的墙壁都在颤。

屋里只剩下母亲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和艰难的喘息。

陈默死死咬住下唇,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他慢慢退回门槛坐下,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更小的影子。巷子对面窗户里飘出爆炒辣椒的炝锅声,辛辣的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陈默的胃袋立刻发出一阵清晰而绵长的蠕动声,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狠狠拧了一把,揪心地疼。午饭?他记得早上只喝了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配了几根用盐水拌过的萝卜干。饥饿,是泥塘巷孩子最熟悉的伙伴。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巷口支着的那个小小的卤味摊。昏黄的灯泡下,油亮发红的猪头肉、肥糯的卤大肠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香气。摊主老刘头正麻利地剁着一只油光光的烧鹅,刀锋剁在厚实的木砧板上,发出“笃笃笃”的沉闷声响。这声音在陈默听来,如同敲打着他的神经。一只苍蝇嗡嗡地盘旋在卤肉上空,老刘头不耐烦地挥手驱赶。陈默的目光贪婪地追随着那只苍蝇,仿佛它翅膀扇动带起的气流也能捎来一丝肉香。

巷尾传来一阵嬉笑打闹声,是隔壁单元的王小胖和他爸回来了。王小胖穿着一件崭新红蓝相间的羽绒服,像个圆滚滚的球,手里举着一根还在滴油的烤肠,正夸张地大嚼着。他爸王老五,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提着两瓶白酒和一袋花生米,哼着不成调的戏曲,父子俩大摇大摆地走过陈默面前。

“哟,陈默,搁这儿望风呢?”王老五嗓门洪亮,带着戏谑,“想吃香肠不?让你爹也给你买一根啊!哈哈!”笑声在狭小的巷子里回荡,刺耳得如同砂纸摩擦。

王小胖也冲着陈默做了个丑陋的鬼脸,故意把烤肠举得老高,油滴落在地上。陈默猛地低下头,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将他死死淹没。他身上这件深蓝色的旧棉袄,是居委会去年冬天发的救济品,袖子太长,下摆磨破了边,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陈旧棉花混合的味道。脚上的黄胶鞋前端也裂开了小口,露出里面灰黑的袜子。

他想起昨天放学,老师把他单独叫到办公室,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陈默啊,下学期的书费资料费,加起来一百二十块,下周三之前一定要交了。我们都知道你家困难,可学校规定…你看,班里就差你一个了。”老师桌上放着一叠崭新的练习册,封面光滑鲜艳。旁边一个同学刚交完钱领了书,正兴高采烈地翻看着。陈默当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办公室温暖的空气都让他呼吸困难。他嗫嚅着应了一声,逃也似地离开了。

一百二十块…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他稚嫩的肩头。

天光渐渐被巷子吞没,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邻居家劣质电视机播放连续剧的嘈杂声响起来了。陈默依旧坐在冰冷的门槛上,小小的身体缩在宽大的旧棉袄里,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头。饥饿感一阵阵袭来,带着钝痛,啃噬着他有限的意识。他听见里屋传来父亲粗重如拉风箱的鼾声。

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母亲李秀兰瘦小的身影挪了出来,脸色在昏暗中灰败得更甚。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旧的小布包,针脚歪歪扭扭。

“阿默…”母亲的声音又轻又哑,像怕惊扰了什么。她把那个带着体温的小布包塞进陈默冰凉的手心。

陈默下意识地捏紧。隔着粗糙的布,他摸到了里面叠得整齐的一沓零钱。最大面值是两张十元,更多的是皱巴巴的一元、五角,甚至还有几个亮晶晶的硬币。它们冰冷、坚硬,硌着他的手心。

“妈…”陈默抬起头,想问这钱从哪来的。母亲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盛着他看不懂的疲惫、痛楚和一丝近乎哀求的躲闪。

“拿着…明天…去交给老师…”母亲的声音抖得厉害,枯瘦的手指用力按了按他的手,仿佛想把这些微薄的纸票和硬币按进他骨头里,“别说…别说家里的事…好好读书…啊?”她急促地说完,像是怕自己反悔,也怕被里屋的人听见,飞快地转过身,扶着门框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耸动着,几乎要将那点残存的生命力咳散在泥塘巷污浊的夜色里。

陈默攥紧了那个小小的布包,那点微不足道的重量,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整颗心都在抽搐。他看着母亲佝偻着背、艰难喘息着消失在门内的黑暗里,巷子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被隔绝。浓重的黑暗彻底笼罩下来,带着泥塘巷特有的腥湿阴冷,包裹住他单薄幼小的身体。

他依旧坐在冰冷的门槛上,没有动。饥饿的绞痛还在持续,但似乎被另一种更沉重、更尖锐的东西压了下去。他摊开手心,借着巷口卤味摊飘来的那点微弱灯火,看着布包上母亲粗糙手指留下的褶皱印记。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和眼眶。

黑暗中,一点冰凉的液体无声地滴落在那个破旧的小布包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瞬间又被寒意冻住。少年瘦削的肩膀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微微地、无声地颤抖着。泥塘巷深处的风呜咽而过,卷起角落里一张残破的废纸,打着旋儿,最终无力地贴在了湿冷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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