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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丹臣喉结滚动,别过脸去。
段誉想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朱丹臣背着中箭的他逃出万劫谷,箭簇穿透肩胛时,这人连哼都没哼一声。
\"秋友,\"段誉的声音放软,\"你可知漠北有多凶险?高明量此去,要在蒙古汗庭安插眼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臣知!\"朱秋友猛地扯开腰间锦袋,掉出半块鸳鸯玉佩,\"临行前,妻子将婚佩一分为二。她说:'若不能等你归来合佩,我便带着另一半,去天龙寺青灯古佛相伴!'\"
他攥紧带血的玉佩,\"请陛下赐臣出征!若探不回军情,臣誓不踏入大理半步!\"
殿外惊雷炸响,震得琉璃瓦上的雨珠簌簌坠落。
段誉望着年轻人眼底跳动的火焰,他抓起案上虎符,掷在朱秋友面前:\"明日卯时到枢密院领十名死士,记住——活着回来。\"
破晓时分,大理南门外的官道腾起淡淡白雾。
高明量抚摸着驮马脖颈的铜铃,听着身后车辕吱呀声响——三十辆雕花马车满载着滇南的普洱茶砖、蜀地的织金锦缎,最底层暗格里则藏着手弩与成箱的火折。
“高公子,朱公子的车队已到。”亲卫低声禀报。
朱秋友策马而来,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半块鸳鸯玉佩随着颠簸轻撞。他身后的马队载着临安官窑的瓷器、交趾的香料,最显眼处还插着“朱记商行”的杏黄旗,倒真像极了往来经商的豪客。
“高兄,”朱秋友勒住缰绳,目光扫过驼队,“这些财物足够打通漠北关节?”
高明量轻笑,从袖中摸出块西域商人的狼头令牌:“真正的钥匙在这里。我父亲早年救过粟特商团的大首领,此番我们扮作他的远房侄儿,定能混入汪古部的集市。”
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朱兄弟腰间玉佩太过显眼,怕是要......”
话音未落,朱秋友已扯断丝绦,将玉佩塞进贴身内袋:“高兄放心,家国未安,此物本就不该示人。”
晨雾渐散,商队的铜铃声惊起林间飞鸟。高明量举起马鞭,指向北方阴云密布的天际:“起程!待到雁门关时,我们便分作三路,务必在中秋前抵达斡难河畔。”
马蹄声与铃声交织着远去,扬起的尘土中,谁也没注意到路旁茶棚里,几个戴着毡帽的汉子悄悄缀上了这支队伍。
而在他们身后,大理城头的了望塔上,高国相白发在风中凌乱,手中的千里镜久久不肯放下。
暮色染红洱海时,商队在龙首关前停下,龙首关下三支队伍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镇南王之子段明澈解开披风,露出内衬暗绣的海东青图腾,望着崖州方向的粼粼波光:\"高明量,朱兄弟,水路虽慢,却可借大宋商船遮掩行迹。\"
他抬手指向天际归雁,\"待我船队驶入辽东海湾,便放信鸽传讯,此行凶险,各位务必牢记——东线船队若遇风暴,立即弃船登岸;若被辽人察觉,就说我们是给女真进贡的大理商队。”
高明量摩挲着腰间粟特商牌,望着中原方向蜿蜒的驿道:\"中线直通黄河渡口,但宋境关卡林立。\"
他从袖中掏出半卷残破舆图,\"我已联络汴梁的暗桩,持此图可走'茶马秘道'。\"
“中线要穿过宋蒙拉锯区,遇见宋军称做茶马贸易,碰上蒙古人就亮粟特商队的牌子。”
他目光扫过两人,“若我逾期未到,便去大同找‘悦来客栈’的瘸掌柜,他有法子联系灵鹫宫旧部。”
朱秋友握紧缰绳,目光扫过川西连绵的雪山:\"西线虽绕远,却能避开蒙古耳目。只是吐蕃与西夏边境......\"
他顿了顿,摸出怀中短刃,刃身刻着的梵文泛着冷光,\"我已备好吐蕃密宗信物,必要时可求见大活佛。\"
“西线要翻越雪山,吐蕃的寒毒和西夏的流沙都是难关。”他突然压低声音,“若发现队伍里有内鬼,不必请示,就地格杀!”
段明澈忽然伸手,将三人的手叠在一起:“我们此去,不仅是探察军情,更是为大理寻一条生路。无论谁先到斡难河,都要在可汗大帐百里外设下三重暗哨。”
他望向北方漫天乌云,“愿苍山洱海庇佑,我们都能活着回来。”
三声梆子响过,三支队伍轰然分开。
段明澈的船队鼓帆离岸,船头的铜貔貅吞云吐雾;高明量的马队踏着暮色隐入中原官道,马蹄子裹着的棉布消弭了大半声响;朱秋友的马队则转向西南,马蹄溅起的水花惊散了溪边饮水的鹿群。
待最后一抹晚霞褪去,暗处突然窜出几匹快马,分三个方向疾驰而去。
领头骑手摘下斗笠,露出额间紫纹——在他们身后,高明量遗落在驿站墙角的半张碎纸,正被风吹向苍茫夜色,纸上隐约可见\"斡难河\"三个字的残笔。
崖城码头蒸腾着咸腥的暑气,段明澈踩着晃动的跳板登上\"云沧号\",船身桐油混着海盐的气息扑面而来。
百十名护卫扮作挑夫与水手,正将雕花木箱滚入底舱,箱角暗绣的海东青在烈日下若隐若现。
老船工敲响船舷,十面白帆如白鹤振翅,劈开泛着碎金的海面。
初航的海面像一匹揉皱的蓝缎,桅杆上的铜铃随着波浪轻晃。段明澈斜倚在艉楼栏杆,看水手们赤着上身调整帆索,古铜色的脊背在阳光下油亮如漆器。
远处渔舟撒开银网,惊起成群燕鸥,羽翼掠过甲板时投下细碎的阴影。
入夜后,船首的鲛人灯刺破墨色海面,惊得磷火般的浮游生物四下逃散,在船尾拖出一道幽蓝的光痕。
第三日破晓,霞光将云层染成燃烧的赤色。了望手突然高喊,段明澈举着千里镜望去,只见海天相接处浮出黛色岛影,山巅云雾缭绕,恍若仙人发髻。
老船工眯起眼睛:\"那是硇洲岛,过了这里,风向就要变了。\"话音未落,东南方天际已翻涌着铅灰色云团,浪头开始变得锋利如刀。
晌午的日头还晒得甲板发烫,水手们赤膊着背往桅杆上涂抹桐油,忽然间海风骤冷,天边的云如同被无形巨手搅碎,化作翻滚的铅灰色浪涛压向海面。
段明澈握着船舷,只见原本澄澈的天穹裂开蛛网状的闪电,第一声炸雷响起时,铜钱大的雨点已噼里啪啦砸在船篷上。
船老大暴喝一声,布满老茧的手猛地扯动缆绳:“落帆!快进礁湖!”
十面白帆轰然坠落,惊起一群贴着水面疾飞的燕鸥。海浪瞬间变得狰狞,船头劈开的浪尖泛着青白的泡沫,如同无数张开的獠牙。闪电照亮漆黑的海面,隐约可见远处礁石嶙峋,锋利的岩角在浪涛中时隐时现。
当最后一片船帆收拢,“云沧号”几乎是被巨浪推进礁湖的。锚链坠入水中发出沉重的轰鸣,船身剧烈摇晃着撞向岩壁,幸得船工们早将草垫捆在船舷,才免去木板碎裂的危机。
段明澈透过雨帘望去,礁湖外的海面已是一片混沌,雷电交加中,浪峰被染成诡异的紫色,仿佛有巨兽在深海中咆哮。
礁湖内浪涛拍打着岩壁,发出闷雷般的回响,船身像片枯叶在漩涡里打转。舱内弥漫着咸腥的水雾与汗酸味,水手们蜷缩在货物堆旁,用船桨顶住摇晃的木梁,吵嚷声混着木板挤压的吱呀声此起彼伏。
内舱里,段明澈扶着桌沿,烛火在颠簸中明明灭灭,将他和队首的影子扭曲地投在舱壁上。
\"上岸后,在硇洲岛的妈祖庙香灰里埋信筒。\"他强压下喉间翻涌的酸意,蘸着洒出的茶水在桌面画出标记,\"暗语用...用苍山的雪,洱海的月,三长两短敲击庙门。\"
队首刚要开口,船身突然剧烈倾斜,半壶凉茶泼在舆图上。段明澈踉跄着撞向舱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才勉强稳住心神,抬手抹去额角冷汗:\"记...
船身猛地一震,外头传来落石砸在船篷上的闷响,木屑混着雨水簌簌落下。段明澈扶着桌沿呕出一口酸水,强撑着从怀中摸出枚铜哨:“紧急情况就吹这个,声传三里...”
话未说完又一阵天旋地转,他索性扯下腰间玉佩砸在桌上,“以玉珏为信物,分作三瓣,你我各持其一。”
队首接过带体温的玉珏,指腹摩挲着“明”字刻痕。舱外浪涛拍击礁石的声响如战鼓擂动,烛火突然爆出灯花,照亮段明澈煞白的脸。
“去甲板看看!”他推开舱门时被风呛得咳嗽,只见礁湖入口处涌起墨绿色巨浪,浪尖上隐约有黑影闪过——像是裹着兽皮的人伏在木筏上,手里明晃晃的鱼叉正对着船舷。
礁湖岩壁如巨兽獠牙环伺,浑浊的浪头撞碎在嶙峋礁石上,激起的咸腥水雾漫过甲板。舱内货物箱笼随着船身剧烈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水手们攥着缆绳挤作一团,粗粝的咒骂声与木桶滚动的轰隆声混作一片。
内舱烛火在颠簸中明明灭灭,段明澈死死撑住雕花桌案, \"必须在雷州半岛北岸设一处暗桩。\"
他蘸着泼洒的茶水,在桌面上画出蜿蜒的海岸线,墨迹很快被晃动的船身晕染成模糊的墨团,\"以废弃的灯塔为标记,三长两短敲击塔身作为联络信号。\"
队首握紧腰间短刃,刀鞘上的海东青图腾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可若灯塔被宋人占据?\"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倾斜,整面墙上的航海图哗啦散落。段明澈踉跄着撞向舱壁,喉间泛起腥甜,却强压下翻涌的不适,从怀中掏出半块刻着大理纹章的玉牌:\"改在榕树洞藏信,见到这块玉牌...\"
船身猛地撞上暗礁,整间舱室发出撕裂般的巨响。段明澈被甩到地上,后脑重重磕在箱角,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咸涩的海水从门缝倒灌而入,在脚下汇成湍急的溪流。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声音混着船板挤压的呻吟:\"记住...活下来的人...必须把情报送回大理...\"
刺耳的木裂声撕开暴雨的轰鸣,三号格舱瞬间被汹涌的海水灌满。段明澈踉跄着扶住摇晃的舱壁,只见浑浊的浪头裹挟着碎木片从舱门倒灌而入,眨眼间漫过脚踝。船身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被礁湖的暗流扯成碎片。
\"快堵舱门!拿麻絮来!\"船老大挥舞着船桨劈开浪头,古铜色的脊背青筋暴起。
十几个水手扛着浸透的棉被、缠着树脂的木板扑向裂口,却被冰冷的海水呛得连连后退。段明澈抄起腰间佩剑,奋力斩断横在过道的缆绳:
\"所有人听令,压住右侧船舷!\"他的怒吼混着暴雨,在剧烈摇晃的船舱内回荡。
抢修声、咒骂声、海浪咆哮声交织成一片。段明澈死死抵住倾斜的舱壁,咸涩的海水漫过膝盖,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直窜天灵盖。
当最后一块浸油木板楔入裂缝,当堵漏的棉絮终于挡住肆虐的水流,整艘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恢复平衡。
船老大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重新加固的舱壁,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声:\"狗日的礁石,还真差点要了老骨头的命!\"
段明澈瘫坐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听着舱外渐渐平息的浪涛声,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胸腔。远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手背上被木刺划出的血痕。
雷暴退去后的礁湖泛起幽蓝磷光,船身的裂缝已被新木与树脂填成蜿蜒的疤痕。段明澈踩着湿漉漉的甲板走来,身后护卫抬着几口贴着\"南诏贡酒\"封条的朱漆木箱。
\"今夜若无各位拼命,\"他拔出匕首挑开封泥,醇厚酒香顿时漫过咸腥的海风,\"这船早成了鲨鱼腹中的碎木!\"
船老大粗糙的手掌刚接过陶碗,段明澈已拎起酒坛挨个倾倒。琥珀色的酒液溅在水手结满血痂的指节上,滴入修补船板的树脂缝隙里。
\"好酒!\"
有人仰头痛饮,酒水顺着虬结的脖颈滑进胸膛;有人将碗中酒洒向海面,喃喃念着保佑平安的俚语。段明澈走到蜷缩在货箱旁的少年船工身边,蹲下身子将酒碗塞进他颤抖的手中:\"小小年纪就敢堵舱门,该喝这碗庆功酒。\"
月光爬上重新竖起的桅杆时,甲板已化作喧闹的宴场。醉意上头的水手敲着空酒坛唱起渔歌,护卫们围着篝火擦拭兵刃,火星溅在潮湿的帆布上又迅速熄灭。段明澈倚着修补的船舷,望着湖面粼粼波光,此刻心口却像块烧红的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