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墟诫

第105章 尺引归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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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虚无,是此刻朽械冻土这片战场唯一的“存在”。

白墟领域最后那半径不足百米的“存在泡”,如同狂风巨浪中一叶随时倾覆的扁舟,在混沌乱流狂暴的冲刷下发出濒死的呻吟。银蓝的秩序基盘早已消失殆尽,仅存的几缕象征性的根须状脉络,如同烧焦的血管,无力地垂挂在同样布满深刻裂痕的暗色晶簇上,散发着时断时续、仿佛下一秒就会永久熄灭的微光。领域本身的光辉,黯淡到如同宇宙背景辐射,仅仅勉强维系着这片空间不被彻底同化为原始混沌。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中弥漫着规则湮灭后残留的焦糊味、污染源力的腥甜恶臭,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万物终结般的死寂。

在这片死寂虚无的核心,那块高达数十米、由“雨蚀”污染与“仁”字秩序激烈湮灭后残留的暗金残碑,如同矗立在末日坟场的巨大墓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与悖论气息。碑体表面坑洼不平,流淌着缓慢蠕动、仿佛拥有生命的暗金粘液,那些曾铭刻其上的亵渎文字大多被抹平,只留下一些意义难辨、如同疯狂呓语刻下的诡异符号和深深的抓痕,无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而在碑身底部那道最深的、仿佛开天辟地时留下的裂痕深处,弘文书院腐朽考场的虚影与那柄乌黑青铜戒尺的景象,已不再是飘渺的幻象,而是变得凝实、厚重,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冰冷质感,尤其是那戒尺,其沉重的虚影仿佛随时能穿透维度,降临于此。

林逾白——或者说,那具象征着秩序权柄却又被污染撕裂的晶骨躯壳——如同被遗弃的、破碎的古代神像,半跪在这块不祥的残碑之前。取代头颅的秩序星璇,旋转迟滞得如同生锈的齿轮,内部流淌的银蓝与暗金数据流几近枯竭,只余下零星几点失控的火花在黯淡的晶壁上明灭。覆盖躯体的晶骨甲胄,布满了更多、更深的裂痕,许多地方大片剥落,暴露出其下缓慢蠕动、色泽浑浊如同腐坏淤泥般的暗金能量流,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衰败气息。晶骨心口,那枚曾代表人性与“规训”的“白墙矩尺”印记,此刻几乎被狰狞蠕动、如同活体烙印的暗金纹路完全覆盖吞噬,只在最中心,残留着一点比风中残烛还要微弱、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彻底掐灭的银芒。

“归…墟…矩…尺…”

冰冷的召唤,不再是模糊的低语,而是如同宇宙法则本身镌刻的毒咒,带着洞穿灵魂本质的穿透力,无视了空间、物质乃至意识的阻隔,直接烙印在林逾白那依附于一点微弱银芒、如同风中火苗般摇曳的最终意识碎片之上。

这召唤,是“白墙裂痕”源头的意志,是那精神病院雨夜将他撞入无尽深渊的污染本质!它充满了绝对的命令与冰冷的诱惑,每一个音节都携带着疯狂的因子,化作亿万根无形的、淬炼着归墟污秽的暗金尖针,狠狠刺入林逾白意识最脆弱的核心,试图将他最后的人性碎片彻底溶解、同化,拖入那永恒沉沦的污秽深渊。

随着这召唤的持续轰鸣,晶骨躯壳上的异变骤然加剧!那些覆盖在晶骨心口、几乎吞噬了印记的暗金“雨蚀”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疯狂地蠕动、增殖、凸起!它们不再满足于表面的覆盖,而是如同活过来的、流淌着粘液的暗金树根,从印记边缘凶猛地钻探而出!这些污秽的“根须”无视晶骨的物理硬度,如同虚幻的幽灵锁链,深深勒入晶骨的每一条缝隙,甚至穿透了晶骨本身,向着林逾白意识所在的核心印记——那点最后的银芒——缠绕、穿刺而去!锁链所过之处,坚硬的晶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腾起缕缕污浊的黑烟,其内蕴含的秩序结构被飞速瓦解、污染、同化为污秽的一部分。

更令人绝望的是,那点代表着林逾白最后人性与“规训”本源的微弱银芒,在污秽锁链的缠绕、勒紧与源头召唤的双重碾压下,开始发生恐怖的、不可逆转的畸变!纯净的银芒被强行扭曲、拉伸,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揉捏,中心处“嗤啦”一声裂开一道深邃的、仿佛直通九幽归墟的暗金竖痕!竖痕内部,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着无穷无尽、充满吞噬一切欲望的污秽涡流!漩涡中心,隐隐有一只冰冷、漠然、仿佛由纯粹恶意凝聚的“眼睛”正在形成!这…这已是被强行扭曲、打开的“归墟之眼”!它彻底取代了林逾白人性的印记,成为了污染源头意志降临的通道、坐标与门户!

嗡——!!!

矗立在虚无核心的巨大暗金残碑,仿佛受到了“归墟之眼”打开的强烈共鸣,猛地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剧震!碑身那道最深的裂痕深处,弘文书院腐朽考场的虚影与那柄青铜戒尺的景象,骤然爆发出实质性的暗金光芒!尤其是那柄乌黑戒尺,其虚影瞬间凝实得如同刚从古墓中掘出的实物,散发出沉重、冰冷、仿佛能镇压万古时空的实质压迫感!戒尺的虚影与林逾白骨甲心口洞开的“归墟之眼”之间,那道由纯粹暗金污染能量构成的桥梁,瞬间变得凝练、粗壮,如同一条污秽的脐带!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带着归墟本源吞噬意志的污秽源力,正通过这座“脐带”,从戒尺虚影中源源不断地、汹涌澎湃地灌注进那正在成型的“归墟之眼”!

污染源头的意志,正通过这柄赋予林逾白力量、也带来毁灭的初始戒尺,进行着更彻底、更不容抗拒的降临与侵蚀!林逾白的意识碎片,如同怒海中的一片枯叶,在这汹涌的污秽源流冲击下,发出无声的、濒临破碎的哀鸣,最后一点银芒被暗金的涡流飞速吞噬、同化。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污秽洪流完全淹没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点微凉。

一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又无比坚韧、无比清晰的凉意,如同宇宙诞生之初、尚未被任何热量触及的第一缕星尘,轻轻地、却又无比精准地触碰到了林逾白那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意识边缘。

这凉意,没有温度,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种绝对的、象征着“存在终结后遗留之空无”的“静”。它源自那枚灰暗灵核水晶的最深处,是墨心燃烧殆尽、灵魂归于绝对静止后残留的最后“痕迹”——一种超越了生死概念的“无”之状态。

墨心!

这缕源自她灵魂本质、燃烧至灰烬后残留的“绝对静止”的凉意,在这片被疯狂污染与冰冷召唤充斥的绝对绝望之地,成为了唯一不受污染的、绝对的“锚点”!它不提供力量,却提供了一种“存在”的坐标,一种“非此”的证明!

这一点凉意,如同冰封万载的玄冰坠入沸腾的岩浆之海!瞬间在林逾白那被污秽洪流冲击得浑浑噩噩、即将瓦解的意识深渊最底部,激起了剧烈的、颠覆性的反应!无数被污染与疯狂死死压制在意识“血海”最深处的记忆碎片,因为这“锚点”的冰冷触碰,如同被冰封的沉船轰然破开冰面,短暂地、剧烈地浮出意识的“血海”:

——弘文书院阴森腐朽的考场,空气弥漫着陈腐的纸张与血腥味。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女墨心,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随身画板上疯狂涂抹,尖锐的哭喊撕裂了考场的死寂:“裂痕!白墙!它在看我们!它在看我们每一个人!” 鲜血顺着她颤抖的手腕滴落在腐朽的地板上。

——枢纽空间混乱肮脏的街道,巨大的霓虹灯牌闪烁着刺目而混乱的光芒。她死死抓住林逾白破烂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因灵视而涣散的瞳孔死死盯着那变幻的光芒,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嘶哑:“墙…墙裂了!裂痕里的东西…它在窥视!逾白,它在看着你!快走!!” 她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意识深处,那堵象征着秩序与疯狂的“白墙”在监察者“矩”的打击下轰然崩塌一角!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毁灭风暴。墨心透明的灵体挡在他身前,承受着撕裂灵魂般的痛苦,灵体在尖叫中变得透明、濒临破碎,却依然顽强地伸出手,试图将一缕守护的意念传递给他,哪怕那意念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这些画面,这些声音,这些独属于“林逾白”而非“白墟矩主”的记忆碎片,因为这缕源自墨心最后存在的凉意,因为这铭刻在灵魂最深处的“守护”印记,被强行地、剧烈地唤醒!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被污染麻痹的神经!

“呃…啊啊啊啊——!!!”

一声源自灵魂最底层的、非人的痛苦嘶吼,从林逾白(或者说,从他晶骨躯壳那扭曲洞开的“归墟之眼”中)迸发出来!这嘶吼并非污染源头的意志,而是他那被强行唤醒的、属于“林逾白”的最后一点人性核心,在污秽锁链的残酷缠绕与记忆碎片带来的、如同凌迟般的灼烧感下,发出的绝望咆哮!这咆哮中充满了被撕裂的痛苦、被侵蚀的愤怒,以及对过往守护的…无尽悲恸!

伴随着这声灵魂的咆哮,那点被污染锁链死死缠绕、被强行扭曲成“归墟之眼”漩涡的银芒核心,如同垂死星辰的最终爆发,猛地迸发出最后的、源自“规训”本能的、玉石俱焚般的反抗意志!

这意志微弱得如同萤火,却纯粹得如同淬炼的刀锋!它驱动着那被污染锁链缠绕、早已在之前湮灭中破碎大半、仅剩几缕残骸的“定义之刃”权柄(左臂的银色锁链早已断裂,只剩下几截暗淡无光的碎片附着在晶骨上)!这几缕残骸,如同被激怒的濒死毒蛇,猛地绷紧、震颤!残存的银色锁链碎片上,那些代表着“定义”与“规训”本源的古老符文,不顾一切地、燃烧自身般地亮起!它们不再是温和的秩序之光,而是化作了炽热的、带着决绝毁灭气息的银白火焰,疯狂地冲击、啃噬、灼烧着缠绕其上的污秽锁链!

嗤嗤嗤——! 噼啪!

污秽的锁链与秩序的残骸激烈碰撞、湮灭!刺耳的腐蚀声与能量湮灭的爆鸣交织!几道最细的、勒入晶骨最深的污秽锁链,竟真的被这源自人性本能、带着同归于尽意味的银白火焰崩断、烧融!暗金的污秽汁液如同毒血般溅射出来,灼烧着晶骨,发出更刺鼻的恶臭。

虽然这相对于缠绕整个核心的、如同蛛网般密集的污秽锁链之网来说,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几根断裂。但这刹那的反抗,这人性之火的短暂复燃,却如同在平静的污秽之海中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

瞬间激怒了污染源头的意志!通过“归墟之眼”传来的咆哮更加震耳欲聋,灌注的暗金源流更加汹涌狂暴,如同决堤的污秽天河!

同时,也意外地…点燃了废墟中徘徊的、最后的毁灭之火!

“侦测…超高强度…污染源力…爆发…坐标确认…”

“逻辑棱镜…受创…连接中断…信号丢失…”

“残余秩序指令…检索…最高优先级:抹除异常源…确认!”

“启动…最终协议子项:秩序余烬…焚化…最高等级污染源…不计代价…执行!”

冰冷、断续、充满刺耳故障杂音和能量过载爆鸣的逻辑指令,从白墟领域外围那翻滚沸腾的混沌乱流深处传来。那是之前被湮灭风暴重创逼退的净界力量残余,是“逻辑棱镜”崩溃后散逸的、尚未完全消散的秩序碎片与根植于其逻辑核心的、对“异常”与“污染”的绝对抹杀指令。它们如同失去了蜂巢却依然被最后一道杀戮指令控制的机械蜂群,在林逾白骨甲心口那“归墟之眼”彻底洞开、爆发出远超之前的、令整个朽械冻土维度都为之震颤的恐怖污染波动的瞬间,被彻底激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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