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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叛军铁蹄的隆隆声浪,如同悬在头顶、随时会倾覆的滔天巨浪,沉闷地撞击着厚重的宫墙,每一次撞击都让殿顶破碎藻井簌簌落下的尘埃更密几分。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焦糊与未散尽的硝烟,沉重得令人窒息。
距离萧云瑾兵临城下,仅剩71小时52分。
更致命的是掌心那串由帝王之血刻下的冰冷坐标,其背后代表的毁灭倒计时,仅有72小时。
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残酷的奢侈品。
楚明凰强行站直的身体依旧带着不易察觉的微晃,内腑翻搅的剧痛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死死压制。她染血的指尖离开了沈昭的手腕,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几道蜿蜒刺目的红痕,如同某种献祭的图腾。她甚至没有再看青鸾一眼,那双燃烧着毁灭烈焰的凤眸,如同最精准的仪器,瞬间扫过殿内狼藉,最终定格在悬浮于她掌心上方、光芒微弱闪烁、裂痕密布的幽蓝碎片上。
碎片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牵动着楚明凰紧蹙的眉头,反噬的剧痛如附骨之蛆。
“青鸾。”楚明凰的声音响起,沙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殿外隐约的喧嚣,“封锁紫宸殿,擅入者,杀无赦。启用‘影壁’,对外宣称孤重伤昏迷,由…沈昭侍疾。”她停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掠过沈昭瞬间紧绷的脸,“萧云瑾不是要‘清君侧’么?孤给他这个机会,让他以为他赢了第一步。”
“是!”青鸾没有任何犹豫,头颅重重一点,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仿佛隔绝出了一个疯狂而孤绝的世界。殿内光线骤然暗沉,只有碎片幽蓝的光芒在两人之间明灭不定,映照着彼此脸上凝重而决绝的神色。
楚明凰的目光终于落回沈昭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昭昭,”她开口,声音因压制痛楚而显得更加低沉,“那个老东西留下的‘后门’,你能用多久?”
沈昭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金融精英的逻辑思维和危机处理能力在这一刻被压榨到了极致。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鼻尖萦绕不散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再睁眼时,那双杏眼里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强行中断投影时,我截留了一部分他用于定位和维持连接的底层能量流。”沈昭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带着精密的计算感,“很微弱,而且被加了七重动态密锁,像…一层层剥开最精密的保险箱。我需要时间解析它的运行规则,找到那个‘后门’的确切入口和维持通道的能量阈值。”她看向楚明凰掌心的碎片,目光灼灼,“这个,是钥匙,也是放大器。但光靠它,不够!”
她猛地抬手,指向碎片:“要利用那个‘后门’,将我们准备好的‘礼物’精准地、最大化地塞进博士的核心系统,需要的不是一点能量,而是…海啸!足以瞬间冲垮他所有防火墙、烧毁他核心处理器、甚至…引爆他整个能源中枢的毁灭性洪流!”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我们需要一个…一个能量源!一个巨大的、能在瞬间释放出我们所需能量的源头!否则,就算我们找到了‘后门’,也只是给他挠痒痒!”
巨大的能量源?
楚明凰的瞳孔骤然收缩。沈昭话语里描绘的毁灭图景,与她心底翻腾的疯狂烈焰瞬间重叠。巨大的、瞬间释放的能量源…在这风雨飘摇的皇城,甚至整个帝国,还有什么地方,能提供如此禁忌的力量?
一个尘封在记忆最深处、沾满血腥与不祥的名字,如同黑暗中亮起的鬼火,猛地跳入她的脑海。
冰冷、沉寂、带着死亡的气息。
她的呼吸,在刹那间停滞。
“有。”楚明凰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她缓缓抬起头,望向殿外某个方向,目光穿透了厚重的宫墙,投向皇城最幽深、最禁忌的腹地。那视线所及之处,仿佛连空气都冻结了。
“皇陵…深处。”她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心悸的沉重,“弑天大阵。”
沈昭倒抽一口冷气,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弑天大阵!这个名字她只在楚明凰偶尔提及前朝秘辛的只言片语中听过,那是前朝末代暴君穷尽天下之力、妄图逆天改命的禁忌造物!传说它以万民血肉为祭,抽取地脉龙气,爆发的力量足以撕裂苍穹!但最终,它带来的不是新生,而是彻底的毁灭,核心枢纽在启动瞬间就已崩溃,庞大的阵基和能量回路也被深埋于皇陵之下,成为帝国最大的禁忌和疮疤。
“那…那不是…”沈昭的声音干涩,“已经毁了吗?而且…”她想起那些血腥的传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那是禁忌!强行催动残阵,反噬…”
“核心枢纽已毁,阵基和部分能量回路…或许还在。”楚明凰打断她,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计算,“我们不需要它完整启动,只需要它作为一个‘炮膛’,在瞬间承受住碎片引导的、来自‘后门’通道的毁灭性能量,并将其…定向释放出去!”
她猛地攥紧拳头,掌心的碎片光芒一阵剧烈闪烁,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心中那玉石俱焚的疯狂。“这是唯一的‘炮膛’,昭昭。能承受住那种量级冲击的容器,只有它。”
唯一的…炮膛。代价可能是无法预料的毁灭反噬。
沈昭看着楚明凰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看着那苍白如纸却依旧傲然挺立的身影,看着她嘴角未干的血迹。那句“做孤的共犯”再次在耳边轰鸣。她用力咽下喉咙口的腥甜和恐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串坐标烙印硌得生疼。
“好!”一个字,掷地有声。没有退缩,只有同步的疯狂。
“走!”
没有片刻迟疑,楚明凰一把抓住沈昭的手腕,那力道依旧冰冷而强势,不容挣脱。她甚至没有走殿门,而是直接走向殿内最深处那面描绘着九幽黄泉图的巨大影壁。在沈昭惊愕的目光中,楚明凰染血的指尖以某种玄奥的轨迹迅速点向影壁角落几个不起眼的符文。
嗡——
低沉的机关启动声响起,厚重的影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幽深、向下倾斜、散发着浓重土腥味和岁月尘埃气息的甬道。冰冷阴森的风瞬间从通道深处涌出,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死寂和…难以言喻的威压。
楚明凰没有丝毫犹豫,拉着沈昭,一步踏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影壁在她们身后迅速无声合拢,将最后一丝天光彻底隔绝。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楚明凰掌心那枚幽蓝的碎片,散发出微弱却稳定的光芒,勉强照亮脚下湿滑、布满苔藓的青石台阶。寒气如同冰冷的蛇,顺着脚踝向上攀爬。甬道极其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石壁上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冰冷坚硬。沈昭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在这死寂的通道里回荡。
楚明凰走在前面,她的背影在碎片幽光中显得更加单薄,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只是,沈昭敏锐地察觉到,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指尖,冰冷得有些不正常,甚至带着细微的颤抖。反噬和内伤,在黑暗和这通道深处弥漫的诡异威压下,显然在加剧。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刻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脚下的台阶终于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半球形空间出现在眼前。空气沉重粘稠,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陈年血垢被岁月风干后的腥甜与腐朽混合的气息。碎片幽蓝的光芒在这里显得如此微弱,只能勉强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
但就是这微弱的光,映照出的景象,已足以让沈昭头皮炸裂!
脚下是巨大、冰冷、触感诡异的金属平台,布满复杂到令人眩晕的凹槽纹路。这些凹槽并非装饰,它们深深嵌入金属之中,蜿蜒曲折,如同某种巨兽的血管。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凹槽里,并非空无一物!借着幽光,沈昭清晰地看到,凹槽深处沉积着一种暗红近黑的、已经凝固板结的物质,厚厚一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那是干涸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血垢!
无数这样的凹槽,以平台中心为原点,呈放射状向外延伸,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里。而在平台的中心,是一个更加巨大、由无数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基座!那些骨头巨大而扭曲,分不清是何种生物,在幽蓝光芒下泛着惨白的光泽,透出无尽的怨毒与死寂。
这里,就是弑天大阵的核心区域!一个用血肉和白骨堆砌的禁忌祭坛!仅仅是站在这里,那股沉甸甸的、仿佛来自远古亡魂的怨念和毁灭威压,就几乎要将人的灵魂碾碎!
楚明凰的脚步在平台边缘停下。她的脸色在幽蓝光芒下白得近乎透明,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更为粗重。她死死盯着那白骨基座的中心,那里原本应该镶嵌枢纽核心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巨大、狰狞、边缘布满撕裂痕迹的焦黑空洞,如同被剜去心脏的伤口。
“阵基…还在…”楚明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能量回路…能感应到…很微弱…但…脉络未绝…”她松开沈昭的手,踉跄着向前一步,靠近那白骨基座。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内伤在庞大残阵的威压下疯狂反扑。
“陛下!”沈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想上前扶住她。
“别过来!”楚明凰猛地抬手制止,声音嘶哑却严厉。她独自站在那巨大的白骨基座前,身影在幽暗中显得无比渺小,却又带着一种孤绝的悲壮。她缓缓抬起那只握着碎片的手,碎片的光芒似乎受到某种牵引,明灭得更加剧烈。
“孤需要…一个接口…”她喘息着,像是在对沈昭说,又像是在对这沉寂的残阵低语,“一个…将碎片、‘后门’通道、还有这残阵…强行连接起来的…媒介…”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自己另一只手上。那只手,苍白修长,不久前才用指尖的血在沈昭掌心刻下死亡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