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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民宿的木质走廊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暖光。楠婷和婆婆挤在同一间房里，老式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泛黄的墙纸有些剥落，墙角蜷缩着一只行李箱，拉链缝隙里还卡着半截彩色的晾衣绳。
楠婷婆婆坐在床沿，布满老茧的手反复摩挲着褪色的枕巾，望着正在梳妆台前捣鼓化妆品的儿媳，嗫嚅道：“也怪不好意思的，让你大姐夫妻破费了。” 她心里暗暗想着，这一路蹭车、蹭吃住，不知道给老大两口子添了多少麻烦，楠婷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是让她觉得尴尬。
“没事！” 楠婷头也不回，随手扯下面膜，水珠顺着下颌滴在廉价的塑料面膜袋上，在梳妆台上晕开深色痕迹。她对着镜子用力拍打脸颊，瓶瓶罐罐在狭小的桌面叮当作响，“反正他们夫妻有钱，平时又不用养老。她公婆退休金多着呢，姐夫卖别墅还卖了好几百万！”
婆婆张了张嘴，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她低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布鞋，鞋尖处还沾着上午赶路时的泥点，满心都是无奈。她知道儿媳爱占便宜，可她一个农村老太太，又能说什么呢？月光透过斑驳的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我本来打算过几天再去看泽辉，楠豪说大姐要旅游还顺便参加暖房宴，我反正也要去，正好跟着蹭旅游。” 楠婷突然转身，眼膏按摩棒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婆婆你不是没出过远门吗？就当享享福！” 她弯腰从床底拽出个编织袋，哗啦倒出几件皱巴巴的衣服，“明儿我给你搭条丝巾，保准比小区跳广场舞的老太太都时髦。”
婆婆慌忙起身帮忙整理，干枯的手指碰到儿媳冰凉的手背，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她望着儿媳兴致勃勃收拾明天要穿的衣服，喉咙像被棉花堵住，终究没敢再多说什么。窗外飘来远处夜市的吆喝声，混着楼下空调外机的滴水声，她望着窗外的夜色，心里默默想着：童家老大这孩子，真是大度得让人心疼。人家也是辛苦挣的钱，楠婷每次这样理直气壮地占便宜，以后可怎么还这些人情啊。
第二天，车子载着满车的喧嚣与行李再度启程。沿途的风景不断变换，楠婷和婆婆在后排分享着零食，逗弄着小红豆，时不时对着窗外指指点点。楠婷婆婆坐在颠簸的座位上，心里七上八下。她担心自己这么大年纪，万一在半路身体出了状况，拖累了大家可怎么办；又想着童楠柯和景川面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指不定多嫌弃她们娘俩儿，毕竟谁愿意平白无故多带几个累赘。
下午时分，车子终于抵达上海。楠豪家所在的小区外，绿植修剪得整整齐齐，孩童的欢笑声从远处传来。车门刚打开，家宝就像只小炮弹般冲了出来，扑进童楠柯怀里，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大姑姑！家宝好想你！”
童楠柯笑着把孩子抱起来，在他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大姑姑也想家宝！” 一旁的楠婷撇了撇嘴，抱起自家女儿小红豆，小声吐槽：“就没见你对红豆这么热情。” 小红豆怯生生地揪着妈妈的衣角，眼神里满是羡慕。
这时，楠豪风风火火地从楼道里跑出来，脸上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他一把从楠婷怀里接过小红豆，抱着就是一顿亲，胡子茬蹭得孩子咯咯直笑：“哎哟！舅舅最喜欢我们家的小美女了！瞧瞧这粉嫩嫩的小脸蛋，让舅舅再亲一口！” 说着又在孩子额头响亮地亲了一下，逗得小红豆躲在他怀里直扭身子。
众人说说笑笑走进家门，屋内暖气开得十足。刘汝文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视频里看到大姐家的家具好看，就照着差不多买了。” 她精心修剪的法式美甲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将果盘轻轻放在茶几上。看到楠婷婆婆局促地站在角落，她礼貌性地点点头，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厨房方向飘。
楠婷婆婆站在陌生的客厅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她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华丽的装修、精致的摆设，都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偷偷观察着童楠柯和景川，想着他们会不会后悔带自己来，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童母一眼瞥见站在角落局促不安的楠婷婆婆，立刻热情地拉过她的手，顺势把她拉到沙发上坐着，上下打量着：“老姐姐，可算见着了！楠婷这丫头，真是懒人有懒福，找了个这么好的婆婆！” 她转头朝正在给小红豆脱外套的楠婷笑道，“你看看，人家楠婷婆婆跟着跑前跑后，孩子给带的那么好，跟我一样操心的命，不像南柯，公公婆婆不是今天跑了就是明天不管了！”
楠婷婆婆被童母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手足无措，脸上火辣辣的。她满心都是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夸赞。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哪里担得起这样的夸奖，而且楠婷的那些小心思，她心里清楚得很，这样的夸赞让她莫名心虚。
楠婷翻了个白眼，嘟囔着：“妈，您可别夸她了，我还不知道她？就会闷头干活，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她故意提高音量，“要不是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指不定还在老家守着灶台转呢！”
楠婷婆婆涨红了脸，想抽回手又不敢，只能结结巴巴道：“没、没的事...... 楠婷这孩子孝顺，都是我拖累她了......” 她心里满是委屈，明明是楠婷爱占便宜，非要跟着来，怎么到了这儿，自己倒成了拖累。可她又不敢反驳，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刘汝文站在客厅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美甲边缘，听到童母的话，借口道：“妈，厨房还炖着汤，我去看看。” 说完，她快步走进厨房，关上玻璃门的瞬间，仿佛隔绝了客厅的热闹。厨房里，楠豪正系着印有卡通图案的围裙，颠着炒锅，锅里的青菜在热油中翻炒，发出滋滋的声响。油烟机轰隆作响，他转头看到妻子进来，咧嘴笑道：“来得正好，帮我调个酱汁，家里人多，得抓紧时间。”
童母拍了拍楠婷婆婆的手背，叹了口气：“老姐姐，你就是太实诚！你看我家柯柯，从小就主意正，现在结了婚，更是管不住咯！”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正在和景川说话的童楠柯，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楠婷啊，你也该劝劝你大姐，早点给我抱上大胖孙子才是正事！”
楠婷婆婆听着童母的话，心里默默感慨。她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一心盼着儿子儿媳能多生几个孩子，可如今看着楠婷和童楠柯的生活，她又觉得，生孩子养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她心疼童楠柯，也心疼自己的儿媳，只是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屋内的气氛在家具的相似中微妙流转，这场看似热闹温馨的相聚，因几句闲聊，让潜藏的暗流泛起了更大的涟漪。
景川站在玄关处，望着墙上崭新的挂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他想起母亲之前的指责，心里泛起一阵烦躁，却只能强压下情绪，走过去打圆场：“妈，我们心里有数，您就别操心了。”
童母还想说什么，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屋内的气氛在家具的相似中微妙流转，这场看似热闹温馨的相聚，因一句催生的话语，让潜藏的暗流泛起了更大的涟漪。
